和雁门城墙上的惶恐与紧急比起来,此刻雁门城内的宫殿中,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宫殿之中一片奢靡,谈笑风生。
杨广的这场奢靡筵席,还在进行中。
浑然不知他们已经就要大难临头了!
宇文述见着已是有着几分醉意的杨广,心情极好,他趁机提议道:“陛下难得如此高兴,不如让儿郎们舞剑助兴。”
杨广本来已经有些倦了,听到宇文述这么一说,又来了精神。
“此意甚好。”
“我大隋男儿素来勇悍,武力过人。”
“朕也许久没有见过儿郎们舞剑了,今日难得朕愉悦,便让儿郎们舞剑助兴吧。”
杨广看着宫殿中的众人,笑问道:“哪位儿郎愿意出列舞剑助兴,朕重重有赏。”
殿门外的宇文化及,心知自己父亲趁这个机会提出这件事,是在为自己制造机会。
他现在还是奴籍。
只要博得杨广的欢心,令杨广高兴,很快他就能解除奴籍,恢复往昔的身份地位。
然而
宇文化及正要站出来请命舞剑时,大殿中,却有一人先一步出列了,向杨广请命。
“臣愿舞剑为陛下助兴。”
男子约莫二十八九岁,身材挺拔,充满了武将的威武气质,他在杨广的话语落下时,便是从裴仁基身后的坐席上站了起来。
杨广循声看去。
见到起身请命的青年时,龙颜大悦,“好,守敬早年跟随张须陀时,骁勇善战,屡立功勋,前些时日守城时,也是勇猛过人,是难得的骁将。”
“由你来舞剑,更显我大隋男儿的勇悍。”
“朕准了。”
这位青年武将,便是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字守敬。
裴行俨得到杨广的准许后,当即阔步从坐席处走出来。
来到大殿空阔的中心,杨广正要命人拿剑来给裴行俨时,大殿门口处,忽然传来了宇文化及的声音,“陛下,可否准允奴再一提议?”
这次舞剑博得杨广欢心的大好机会,是自己父亲刻意为自己制造的,宇文化及怎能容许这般白白的被裴行俨夺了去。
“你还有何提议?”
杨广对于宇文化及以奴的身份这般私自进言,丝毫没有降罪,反而很好奇。
可见宇文化及虽然已被贬为了奴,但早年间在杨广心目中建立的关系,已是很深。
“裴郎将的骁勇,毋庸置疑,但陛下刚说要见见大隋儿郎的勇悍。”
宇文化及跪匐在大殿门口,埋头说道:“若由裴郎将一人舞剑,未免有些单薄,所以,奴提议,再有一人与裴郎将切磋。”
“如此不仅更能彰显大隋男儿的勇悍,也能更加为陛下的这场筵席添彩。”
“甚好。”杨广大为高兴。
“陛下,奴愿与裴郎将切磋。”
宇文化及知道自己多半不是裴行俨的对手,但这个机会他不能错过,请命道:“请陛下准予奴舞剑,为陛下的这场筵席添彩。”
“朕准了,你进殿来。”杨广当即答应。
“遵陛下命。”
宇文化及大喜,当即站起了身,昂首阔步走进了大殿。
来到殿中,他走向殿心的同时,悄然瞥了一眼宇文述的方向,宇文述也正看着走进大殿的宇文化及,赞许的微微点了点头。
在几个儿子之中,宇文述最满意的就是长子宇文化及。
一有机会,他便会想办法在杨广面前,帮宇文化及解除奴籍。
自己这个大儿也没令他失望,能够机智的抓住他制造的机会。
“拿剑来。”杨广见到宇文化及走到了殿中心,开怀的命人拿剑送过去。
一位内侍很快拿来了两把剑,交给了站在大殿中心的宇文化及与裴行俨。
“裴郎将,你乃是骁将,武力罕有人能相比,稍后切磋时,还望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宇文化及与裴行俨相对而站,交手之前,他的态度摆的极低。
裴行俨的心性比较正直。
对于宇文化及早年间得势时所做出的种种恶行,他一直所不齿。
因此,他一直对宇文化及没什么好感。
但裴行俨也知道,宇文化及一直都是杨广的宠臣,即使被杨广贬为奴了,也仅是让宇文化及成为宇文述的奴,在杨广心中的地位,其他人根本比不上。
他不可能当着杨广的面,让宇文化及太难堪,从而触怒了杨广。
“我们仅是切磋为陛下筵席添彩,岂会如上阵杀敌一般不顾?”
“出剑吧。”
裴行俨拔剑,遥指站在自己对面的宇文化及。
“裴郎将,当心了。”
“锵!”宇文化及毫不客气,瞬间拔出了剑。
剑吟声中,他径直掣剑击向裴行俨。
裴行俨也毫不犹豫,径直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眨眼之间,两人便是交手在一起。
长剑交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在空阔的大殿中,辗转腾挪,手中长剑的剑招不断的变换。
裴行俨虽是能胜过宇文化及,但他明白,自己不能让宇文化及输的太难堪。
不仅是顾忌着杨广会因此对他心生不满,更顾忌着宇文述会因此怀恨上他。
当年杨素那般立下赫赫战功,位高权重,都在宇文述的谗言之下,渐渐被杨广猜忌,最后在担惊受怕中病死。
他怎敢惹得宇文述怀恨在心?
他虽然正直,但不傻,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因此,在与宇文化及交手时,他并没有用全力,处处留手。
宇文化及在交手中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他心中惊喜的同时,又在心中狞笑,“裴行俨,你果然不敢全力出手伤我。”
“这正合我意。”
“我在杨广的面前打败你这样的骁将,必然更会博得杨广的欢心。”
“有了杨广的欢心,我的奴籍必将提早解除。”
宇文化及当即全力出手,丝毫没有留手。
他虽是恶行满贯的世家公子,但也是剑术行家,剑术与武力皆不俗。
这般全力出手,处处下死手之下,竟是将裴行俨这个骁将压得极为被动,险象环生。
这样的局面,也恰好令得一直观赏剑术的杨广为之动容,大为高兴。
杨广侧头向着身侧的萧皇后道:“宇文化及虽是被朕贬为了奴,但他并没有因此堕落,反而知耻而后勇,剑术与武力比之以往还要精进了。”
萧皇后点头道:“裴郎将是有名的骁将,宇文化及与他交手切磋还能占到优势,实是已经精进勇猛,值得称赞。”
杨广赞同的点头。
宇文化及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即使宇文化及已经被他贬为奴,他也没有改变过。
现在看到宇文化及“知耻而后勇”,剑术与武力更胜往昔,他的心中大感欣慰。
此时此刻
从城楼上匆忙离开,策马十万火急来汇报情况的萧瑀,已经到达了离宫前,他翻身下马,也顾不上周边的那些禁卫了。
“十万火急,紧急战报,都让开。”
萧瑀径直冲进离宫,向着宫殿跑去。
离宫中的一众禁卫,也都认识萧瑀,更知道萧瑀年少时便伴随在杨广与萧皇后身边,身份不同,也就没有人阻拦萧瑀。
萧瑀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跑到了宫殿前。
然而
来到宫殿大门前,看到宫殿内的景象时,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短暂的几秒愣神之后,萧瑀的心中,便是陡然掀起了滔滔怒火。
数万军民在雁门城墙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忍受着饥饿,用生命在坚守着雁门城,这座宫殿内,却是这般的奢靡。
置数万军民的生死于不顾。
城外的突厥大军已经在调动,他们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这座宫殿内,却还在舞剑助兴。
这是何其的可恨。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