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廷入京赶考那年曾在普陀寺发过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的愿。
后来心想事成,还特地回来还了愿。
此后的每一年,霍家都会来普陀寺捐香油钱。
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乔远征已经很多年没来过寺庙了,何况在家里是个万事不管的,哪想得到还有捐香油钱这回事。
再者,他自己也没钱。
被限制从账房支取银钱后,府上每月十两银子的份例,根本不够他挥霍。
如今仅有的五百两大额,还是上次跟乔九缨一起发癫,从霍夫人指缝里抠出来平分的。
但他今日没带。
若是换了往常,乔远征少不得要实话实说,回乔九缨一个“没钱”。
但他大概是对乔九缨的“癫”有了应激反应,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这句话一出口,必定会换来一波阴阳怪气。
想了想,乔远征说:“香油钱应该在霍洵那儿,我去拿。”
霍洵的院子就在隔壁。
乔远征过去时,他刚吃完饭。
尺墨已经把今日要看的书取了出来摞在书案上,然后站在一旁叮嘱霍洵,话里话外夫人说夫人说。
霍洵眼底有疲惫一闪而逝,听到最后也只能轻轻嗯了声,“我知道了。”
才刚拿起一本书翻开,门口就传来乔远征的声音。
“真不愧是国子监最优秀的学生,父亲最重视的儿子,放眼整个大晋,读书读到这份上的,也就你一人了吧?”
霍洵抬头,看到乔远征抱着双臂,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
尺墨见状当即皱起眉头,“大爷,现在是我们二爷的看书时辰,您要没什么事儿的话,还请……”
话没说完,乔远征就笑着打断他,“你家二爷除了睡觉,还有不看书的时辰么?”
尺墨噎住。
夫人管得严,二爷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隙。
霍洵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大哥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乔远征说:“临出门前,父亲交代了让你去捐些香油钱。”
“我、我吗?”
霍洵满脸的难以置信。
乔远征瞥他一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像你这样读书,早晚会变傻子。”
霍洵没吭声。
会不会变傻子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是不遵从安排,母亲会变成疯子。
其实他本身并不喜欢这样的提线木偶生活。
可惊奇的是,霍洵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习惯了甚至是依赖上了被安排的人生。
他曾经试图想过,倘若有朝一日母亲不再对他处处管控。
他大概会像个迷途的羔羊,失去方向后惶然无措。
读了那么多书,霍洵竟然找不到精确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现状。
明明不喜欢,却习惯,却依赖。
在他心里,母亲的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任何人都没资格质疑,包括他自己。
张了张口,霍洵正欲反驳乔远征,却发现对方早就走了。
尺墨见他发了好久的呆,不由得有些慌神。
“二爷,可千万别信了大爷的那些鬼话呀!”
尺墨愤恨道:“夫人是管控得严苛了些,可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二爷好,大爷他就是嫉妒二爷有娘管,才会故意说那些话恶心您的,不必理会他。”
霍洵当然不会把乔远征的话放在心上。
他淡淡点头,“行了,去研墨吧,先看书,一会儿还要听慧能大师讲佛法呢,顺便把香油钱捐了。”
相比较那对暴富全靠发癫的穷鬼夫妻,霍洵这个林家外孙就有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