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的时候,正赶上先皇后丧礼结束。
萧澈执着我的手,温声缱绻道:“水瑶,等国丧期满,我定封你为后。”
我貌似羞赧的垂下头,目光中却满是阴狠的杀意。
上辈子,就是这个口口声声爱我的男人,杀我父兄,灭我全族,更为了给他真正心爱之人铺路,将已有身孕的我,活活折磨至死,一尸两命。
重来一回,我以血还血,发誓要亲手葬送萧家王朝和萧澈所钟爱的一切!
可他却在临死前,拽着我的衣角说:“水瑶,我从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人。”
我呸,恶心!
1萧澈推门走进安和宫的囚室。
逆着光,冷凛的目光瞥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圣上!”
颍妃收回踩着我后背的脚,谄媚的迎上前,娇嗔的摇晃着萧澈的云袖:“您怎么到这来了,难不成还舍不得她?!”
萧澈宠溺的拍了拍颍妃的脸颊,声音冷漠的指着我道:“刚刚太医来报,说赵贵妃居然有了身孕,赵家既然要一个不留,那就更不必留着她肚中的那个了。”
我惊恐的看向萧澈,剧烈的摇着头。
可他身后的太医却渐渐逼近我。
梁月颖笑意魅惑,轻佻的用一根手指拨弄着萧澈腰间的玉佩。
“那既然如此,钟太医也不必多费心力了,直接刨开贵妃娘娘的肚子吧!”
……“不要!”
我惊声尖叫着,猛地清醒过来。
却发现四周的景象是一片纯白,没有密不透风的阴暗房子,没有浑身溃烂化脓的伤口,更没有正举着尖刀刺向我的太医。
身旁的萧澈正一脸担忧的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的声音透露着焦急:“水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抬眸,正对上萧澈的视线,上辈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仍然残存着。
全身猛的瑟缩,本能的后退半步,躬身拉开距离。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还求皇上恕罪,刚刚是我在姐姐灵堂前失仪了,打了个盹,才致神情恍惚的。”
萧澈闻言,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安抚的笑了笑:“是朕思虑不周,贵妃向来体弱,朕却还叫你在皇后灵堂前陪了这么久,现下这里也无事,贵妃快些回宫去歇着吧。”
我负手行礼,没有犹豫。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换别的妹妹们也来送一送皇后娘娘。”
重生的巨大冲击,让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实在不适合再继续更萧澈呆在一起,我怕我会忍不住一刀解决了他。
更何况,上辈子这个时候,我的确在先皇后的灵堂陪着萧澈一直呆到了最后,却不想竟然引得前朝后宫非议如沸。
说我狐媚惑主,平素专宠专房也便罢了,连中宫皇后的守灵礼,也要一并霸占着皇帝。
殊不知,这确是萧澈自己要求的。
曾经,我真心的以为这是萧澈对我的偏爱。
如今想来,他就是要故意挑起群臣对我的不满,对赵家的不满,好为后来的阴谋铺路。
我行礼起身后,就准备离开灵堂,可刚转过身,就被萧澈拉住了手。
他轻柔的摩挲着我的指节,一如既往的缱绻:“水瑶这是不高兴了?
觉得我为皇后守灵有了醋意?”
我心头微微一沉,指尖微不可查的轻颤。
“圣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哪里会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只不过是连日辛苦,真的有些疲累了,再继续呆下去,反倒添乱。”
萧澈轻笑一声,宠溺的捏了捏我的脸颊。
“朕逗你呢,还当真了,水瑶啊,宫里宫外谁人不知,朕最宠爱的就是你了,虽与皇后年少夫妻,却到底比不上咱们曾经并肩出征的情谊,你且放心,等国丧期一过,朕即刻下旨封你为后。”
我面上娇嗔,靠进他的坏里,心中却已经恨到极致。
上一世,三年国丧期后,真正上位的人,是如今连个嫔位都没有的颍贵人。
而我却一家惨死,成为了王权斗争的牺牲品。
自古帝王多无情。
我重活一世,才得以分辨明白。
2回到安和宫,我立马传了宫中的教习姑姑孙妙芊。
作为本朝第一位贵妃,我最初被封时,曾由她一手教导过数月。
如果没有记错,她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点拨我,不要太过看重皇帝的恩宠。
上辈子我以为,这些话都是出于让嫔妃恪守本分的一般教导,如今想来,恐怕大有深意。
“孙姑姑,本宫有一事始终盘旋于胸,一直未能向你请教,今日得了闲暇,便传你来问上几句。”
孙妙芊跪在殿下,抬头看到我的表情,倏然一怔。
旋即惶恐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哪敢指教,娘娘您问便是,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我的眉头微挑,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既如此,那便请姑姑详细说明,为何你从前经常暗点本宫,不要太过相信圣上的宠爱?”
“嘭”一声。
孙姑姑重重的将额头磕在了地板上,久久没动。
“贵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奴婢不过是按照女则女训,正常指引。”
我慢慢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垂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你在本宫面前撒这样弥天大谎,是把本宫当傻子吗?!”
孙姑姑整个人微微一颤,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沉痛的看向我。
我的眉心微跳,叹了口气。
“说吧,本宫知道你是为本宫好,否则也不敢冒着杀头的罪过这样评述皇上,本宫也是心生疑惑,才偶然联想到你当日的那些话……”我的话没说完,她已经抬起了头:“娘娘,您觉得皇上对颖贵人如何?”
我重新坐回去,刻意掩去心中情绪,状似寻常道:“那自然是不好的,宫中人人皆知,颖贵人不得圣宠,半年多就只侍寝了一回,敬事房的记档上皆有记录。”
“娘娘相信?”
“为何不信?”
孙妙芊目光蓦然变得坚定,像是豁出去一般,沉声道:“若真如此,娘娘可曾想过,颖贵人既不得圣宠,家世也不高,可她的吃穿用度,却向来奢华,虽不及娘娘您宫中,也是宫中随意哪位主儿不能比的。”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孙妙芊说的这些,我之前从未想过。
我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更是开国大将军,一力辅佐萧澈上位。
而我自己,所承的教育与寻常闺秀颇为不同,自来不拘小节,更有跟随萧澈一起征战沙场的过去。
自入宫以来,所受之物皆是宫中最佳。
我敬他、爱他、信任他,从没在这些小事上留心过。
宫中人人都知道,皇上最宠爱贵妃,都看不惯我,后来更是在我被关进囚室后,纷纷落井下石。
反观梁月颖。
她的父亲只是边陲小城的一个小小知府,没有家世的依托,让她向来存在感极低,每每宫中宴席,都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连头都不抬。
进宫五年,都还只是个小小贵人。
上辈子我与萧澈反目前,还是因为边陲水患,梁月颖的父亲治水有功,我亲自求了他,才给梁月颖进到了嫔位。
她始终默默无闻,不引人注意。
从始至终的平顺安全的笑到了最后。
所以后来直到我死,都没能想明白,始终默默无闻的梁月颖如何悄无声息的夺了我的宠爱。
这么说来,原来一切早有苗头。
只是我从未深思。
“你的意思是说,颖贵人与皇上,暗自相与?”
孙妙芊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无奈。
“娘娘圣明。”
3孙妙芊被我以缺人手的名义,从教习所调到了安和宫。
刚刚安排妥当,萧澈就带着赏赐来了。
“听说你这的老嬷嬷到年龄放出宫了,我记得以前不是说过不打算离宫的嘛,如今怎么这么突然又走了?”
我正在用红蔻染甲,准备起身行礼就被按下了。
“你我夫妻,不必了。”
这声夫妻,以前萧澈常说。
他说若非皇后是先王早早指婚给他的福晋,肯定娶我做正妻。
我那时痴傻,还贴心的告诉他,我不在意名位,只要他心中有我就好。
如今想来,简直可笑。
“杨姑姑还是咱们在外征战时,圣上赐给臣妾的,如今想来她辛苦了那么多年,臣妾实在不忍心让她平白老死宫中,特意自作主张,放她自在了。”
自重生后,我就对自己身边的人产生了怀疑。
首当其冲的,就是萧澈亲赐给我的那些。
萧澈听完我的话,神色如常的看向我,片刻后轻笑:“也好,贵妃心善,那便依你吧,既然缺人,等改日朕再安排好的到安和宫伺候便是。”
我撒娇似的凑过去,像往常一样依附在他身上。
“不用了圣上,孙姑姑曾经是臣妾的教习姑姑,臣妾颇为熟悉,用着也算习惯。”
萧澈宠溺的拍了拍我的手,见状便没再坚持。
就在这时,宫门外有奔跑的太监喧哗。
“走水了,走水了,颖贵人的顺暖阁走水了!”
一瞬间,原本正慵懒斜靠在软蹋上,侧身拥着我的萧澈,全身明显的僵住了,满脸笑意尽数凝固,漆黑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担忧。
“不就是走水了嘛,一个不受宠的小小贵人,何须如此慌张。”
我故意轻挑的刺激萧澈。
谁知下一秒萧澈竟然一把将我从软蹋上挥了下去,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向门外奔去。
踏出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步。
我的目光渐渐阴沉,咬了咬牙重新缠了上去。
“圣上这是怎么了,从前咱们外出征战,几次出生如此也未见圣上这般担忧,有一次臣妾围帐突然遇袭走水,圣上不是说,相信臣妾自然可以化解危机嘛?”
萧澈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沉稳,整个人猩红这眼眶,如同一头发狂的豹子。
他急切的想要出去,半点耐心都给不了我。
重新将我挥到在地,居高临下的瞪着我,目眦欲裂。
“你怎么能跟月颖相提并论。”
我跌坐在地板上,看着萧澈远处的背影,唇角微微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过小小手段,就让萧澈这般慌神,事情倒是越发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