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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人贺阿四张云意前文+后续

犀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张小郎君来的时候是个傍晚。村长招呼着乡邻已经替我爹下葬,停灵三日,如今我爹尸骨不见,只一件补了又补的旧衣衫,佯作他的模样,进了他的棺。我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我又去渡船上寻了一天。哪里有芦苇丛?哪里有什么芦苇的踪迹?关于我爹之死,仅有的那么一点线索,也在漫长的寻找与等候中,断了没影。隔壁婶婶端来新煮的野菜汤,说正热乎着,拿来给我暖身。寒冬腊月,屋陋舍破。我喝完一碗野菜汤的时候,张小郎君来了。他是涵养极好的人。眼见这屋里没有什么能下脚的地,只静静站在门外,温声细语,问我近况。“本是要携礼相见,只我父亲突染重疾,卧床不起,不得已,邀贺公至我家。”我“哦”了一声,拿抹布擦了擦三只脚的凳子:“进来坐吧。”他跨进门内,却仍没坐。他把带的礼堆了一地...

主角:贺阿四张云意   更新:2024-11-02 00: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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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贺阿四张云意的其他类型小说《渡船人贺阿四张云意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犀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小郎君来的时候是个傍晚。村长招呼着乡邻已经替我爹下葬,停灵三日,如今我爹尸骨不见,只一件补了又补的旧衣衫,佯作他的模样,进了他的棺。我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我又去渡船上寻了一天。哪里有芦苇丛?哪里有什么芦苇的踪迹?关于我爹之死,仅有的那么一点线索,也在漫长的寻找与等候中,断了没影。隔壁婶婶端来新煮的野菜汤,说正热乎着,拿来给我暖身。寒冬腊月,屋陋舍破。我喝完一碗野菜汤的时候,张小郎君来了。他是涵养极好的人。眼见这屋里没有什么能下脚的地,只静静站在门外,温声细语,问我近况。“本是要携礼相见,只我父亲突染重疾,卧床不起,不得已,邀贺公至我家。”我“哦”了一声,拿抹布擦了擦三只脚的凳子:“进来坐吧。”他跨进门内,却仍没坐。他把带的礼堆了一地...

《渡船人贺阿四张云意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张小郎君来的时候是个傍晚。

村长招呼着乡邻已经替我爹下葬,停灵三日,如今我爹尸骨不见,只一件补了又补的旧衣衫,佯作他的模样,进了他的棺。

我直愣愣地坐在床上。

我又去渡船上寻了一天。

哪里有芦苇丛?

哪里有什么芦苇的踪迹?

关于我爹之死,仅有的那么一点线索,也在漫长的寻找与等候中,断了没影。

隔壁婶婶端来新煮的野菜汤,说正热乎着,拿来给我暖身。

寒冬腊月,屋陋舍破。

我喝完一碗野菜汤的时候,张小郎君来了。

他是涵养极好的人。

眼见这屋里没有什么能下脚的地,只静静站在门外,温声细语,问我近况。

“本是要携礼相见,只我父亲突染重疾,卧床不起,不得已,邀贺公至我家。”

我“哦”了一声,拿抹布擦了擦三只脚的凳子:“进来坐吧。”

他跨进门内,却仍没坐。

他把带的礼堆了一地。

又说着什么节哀之类的话,提起我与他的婚约。

“若娘子嫌我粗鄙,不愿下嫁,婚约便不作数,娘子仍为自由之身。

若娘子不嫌弃,请与我同归张宅……”我爹曾经救过一个人。

那人被恶人追杀,恶人将他绑在石块上,投了湖。

我阿爹远远瞧着,见他们走远,便摇船往那处去,靠着一身好水性,把落水人救了上来。

那是张家的主公。

因着救命之恩,他邀我爹同回张宅,要带我去大宅子里吃饱穿暖。

我爹舍不得这渡船的生意。

很多年前,我娘嫌弃我爹穷,跑了。

老村长怜我爹瘸腿,还带着一个我,就把渡船的活计从他亲生痴儿嘴里夺下了,给了我爹。

这活好啊,我小时候,每天都可以躺在船上晒太阳。

我爹说一则活计难寻,二则故土难离,婉拒了张家主公的好意。

等到晚上的时候,河对岸派人来寻,张家主公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说,那就结亲吧。

这就是我和张小郎君亲事的由来。

张云意自幼受着极好的教育,吃穿用度不说是最好,也跟我有云泥之别。

他极有礼貌地拱着手,温和地笑。

“贺小娘,要与我一同归家吗?”

外面传来一声鸭叫。

是村里养的青鸭。

这鸭子以前从来不叫,至少不在半夜叫。

可自从我爹死了,这鸭子不知怎的,一到入夜,总要叫几声。

张云意被吓了一跳。

我递去一碗菜汤。

他接过,却没喝。

“我知道村里那些流言。

请你相信我,我和我父亲言而有信,婚约一事,只看你的意愿……嘘!”

我一把扯过他,食指一竖,求他噤声。

他不出声地问:“怎么了?”

我没答,只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

鸭叫了十二声。

没错,是十二声。

前几个夜晚,每次都叫到二十多声。

我想……鸭死了。

张小郎君有些担心我的精神状态,执意要留下来。

天刚蒙蒙亮,我从地铺上爬起来。

张云意揉着眼从炕上坐起:“出船么?”

“嗯。”

“等等我,我也去。”

他迷迷糊糊,穿错了鞋。

“你且睡吧。

我午时回来。”

“不行。”

他已将左右鞋换了回来,“昨夜你说的青鸭一事,太过渗人,再加上那忽然出现又消失的芦苇丛……我与你同去。”

贺家村算是个很暖和的村子。

所以即便是最冷的冬天,湖面也从不结冰,我仍可有营生。

我爹死后,村里有些人要我将渡船的营生还给贺阿四。

贺阿四是村长最小的儿子,幼年高烧不退,坏了脑子。

村人说我既有那样好的姻缘,断不能再看上这一天几文钱的行当,不如把船桨还给村长痴儿。

那痴儿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有一营生傍身,总能寻到愿嫁的女子。

我说,好。

我是要去寻芦苇丛,寻阿爹死因的。

可不论我再怎么寻找,湖面都是一碧万顷,找不到任何踪迹。

它消失得彻底,就像我爹一样。

我爹的坟,棺材内只有一件旧衣衫。

张云意冷得打哆嗦。

“贺忍冬,你确定是这个方向么?”

“我不确定。”

张云意打了个喷嚏。

“我阿爹死后,我几乎把这湖面翻遍了。

你说,这样平静的瞳光湖,怎么会突然生出一丛芦苇呢?”

这样难解的题,或许本不该用逻辑思考。

张云意问:“贺忍冬,你有没有想过,从那个乘船的男人身上下功夫?”

不是没想过。

男人长了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脸,络腮胡,哑巴——不一定真是个哑巴。

据说,人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倘若那天我听了他的声音,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我什么都没留下。

除了那枚碎银子,还揣在我怀里,跟着我的心一起砰砰跳。

我纵有心跨越山河万里,此事也如大海捞针,万无生机。

张云意沉默了一会。

“其实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

“何事?”

“我父亲……想见见你。”

张家是座古宅。

小时候我爹得了一本游画书,里头画着大户人家的宅院,亭台楼阁,纵横交错,好不精巧。

张宅与那画里,不大一样。

张宅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密实的砖块垒出安静的院落来。

张云意走在我前面,走着走着又慢下来,向我介绍两侧的植被。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他复归沉默。

张老太爷病重卧榻已有月余。

床前陪侍着一个日夜不离的大夫,见张云意进来,满面喜色。

“小少爷!”

“父亲可曾醒来?”

那大夫又垂下头去,“不曾醒来。”

张云意轻叹口气,把我迎至跟前。

“爹,这位是贺家娘子。

你不是心心念念着要与她阿爹喝酒吗……她阿爹不在了,我带她来看看你。”

说着,从床边拿起一个葫芦,打开盖子。

顿时,酒香扑鼻。

“阿爹,你闻……我带故人来跟您喝酒了。”

张宅有处极小的院落,只一间南屋。

是类似藏书阁的所在。

张云意搬着梯子爬上爬下,终于翻到一本旧书。

那上头灰尘满布,又熏得他打了个喷嚏。

他拿袖子擦擦书页,将书递给我。

“这是《瞳光湖录》。

我祖父与当时的县衙交好,那年县衙起了火,修缮的时候,把架阁库许多书搬到我家保存。

后来县衙修好了,书却也没拿回去。”

张云意跳下梯子拍拍手,把头凑过来。

“你看,这地图是百年前的了,与现在并不相像。”

百年前的瞳光湖,要大得多。

“山水更迭,也是自然之理。”

我点点头,将书册又翻过一页。

那里密密麻麻地写着些什么……我有些尴尬,道:“烦请郎君念一念。”

张云意刚把梯子摆到角落,闻言愣了一下,又看着我笑了笑。

“好,我来念。”

这湖颇有一些古怪。

几百年前,这湖被人叫做“妖湖”,时不时会有漩涡从湖底生起,打翻讨生活的渔船和赏美景的游人。

渐渐的,住在湖边的人每隔七年便要祭湖一次。

一开始只扔鸡鸭,鸡鸭扔下湖心处,漩涡就停了。

后来扔牛羊,再后来,就扔童子童女了。

这是很老套的故事。

“按照这个逻辑,湖底应当是有个大型水怪,人们的祭祀是它的食物。

后来它胃口越来越大,吃牲畜不说,还要吃人。”

我伸出手去,替他翻页。

“往后看看,说不定会是仙人下凡救人的情节了。”

张云意“唔”了一声,把书册往我这边挪了一挪。

一页翻去。

两页翻去。

一直翻到十页,竟发现一个赫然不同的故事。


我又回到了留春堂。

范秀行扫走了“坏雨”,又在扫“坏风”。

“这风啊,把我好不容易开的几朵花,吹跑喽。”

“风有错吗?”

“风就是风,无知无识,何错之有?”

“可您说那是坏风。”

“我认它是坏风,不代表旁人也认它做坏风。

风本无颜,吹到各人家里去,一户人家一张脸,风也就有了脸。”

“我不懂。”

范老呵呵笑,“怎么这次只有你?

张家那小子呢?”

“他回盛京了。”

范老摇摇头,“可惜,我以为你们会……”我扶着他在屋里坐下,又问:“您既然知道芦苇丛是夸父右眼的睫毛,想必一定知道,如何让夸父开眼。”

“你想做什么?”

“我想进到右眼里,夺回我爹的尸骨。”

范老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肯放弃这最后一丝机会:“您一定知道,当年您写《瞳光志异》,一定听过了很多……我知道的,都写在书里了。”

又纠缠半响,亦无成果。

我无奈离去。

范秀行冲着我的背影道:“我只知道,夸父右眼不会吞噬无因果之人。

你回贺家村,去问问你爹的故事吧。”

我叫贺忍冬。

我生在贺家村,长在贺家村。

小时候我爹是个远近闻名的泥瓦匠,总跑出去接活,一去至少几个月。

我娘怕黑,我爹一走,她就整宿整宿地燃着蜡烛。

那么亮,我睡不着。

我娘就吹灭它,把我搂在怀里,唱一些歌谣。

“苇苇丛生,绿绿有萤。

渡渡有我,踏河歌行。”

“苇苇丛生,有叶嘶鸣。

渡渡有鬼,寤寐平生。”

“苇苇丛生,彼何时现?

渡渡无人,开眼弑鬼。”

那调子唱得我昏昏欲睡。

我一睡着,我娘就起身,再把烛燃上。

她怕黑。

所以她总跟我爹吵架,要我爹外出做活时,把我们也带上。

可哪个主家能给你多余的床铺和饮食?

最后一次争吵过后,我爹决定留下来。

却不慎在盖贺阿四的房舍时,摔坏了腿。

我娘自此更加以泪洗面。

人人都说,我娘嫌弃家穷,要跑了。

她暂时还没跑,是因为这个家还有些余钱。

——人们这么说着,用哀切的目光看我一眼,“小忍冬要没娘喽!”

我生在一个冬天,那年很冷,我娘总说,再忍一忍就好了。

所以我叫忍冬。

她是极能忍的。

这样的阿娘,她会跑吗?

七年前阿娘“跑走”那天,到底是怎样的?

贺阿四撑着船停住。

我蹲在河边,瞪着眼睛瞧湖中心。

芦苇丛,芦苇丛,快出来呀,芦苇丛!

我带了最锋利的刀,我要割掉你每一片叶子,每一根睫毛,我要把刀刺进你的眼睛,我要进入最深处,去寻我爹的尸骨。

再将他拖出来——穿过你的瞳孔,把他拖出来。

贺阿四跃下船,从怀里拿出一个馍馍:“冬,吃,凉。”

我似从梦中惊醒,无意识接过那个馍。

其实不凉,他怀里热热的。

我把馍馍掰开,他一半,我一半。

贺阿四嘿嘿笑,啃了一口。

又双手打着什么手势,把我往岸上拱。

“水,滑,冬,走。”

我说:“我不会滑下去的,我水性极好——”突然灵光一闪。

我说什么来着?

我水性极好。

那我自然可以往湖底潜去,闭气一刻,就探查一刻,闭气一个时辰,就探查一个时辰。

贺阿四有船,我纵使失了力气,他也能救我。

一天查一处,十天就能查十处。

一百天,一千天,一万天……湖海总会枯竭,只要我不死。

只要我不死。

心念既起,我拉起贺阿四上了船。

我绑上最结实的绳索,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系在船上。

贺阿四担忧地看着我。

我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我下去看看,你吃一口馍的功夫,我就回来了。”

“贺家丫头,你这样行不通。”

我一睁眼,看见村长拽进来邻家婶婶。

“寒冬腊月,你这样下水去,身体吃不消的。”

邻家婶婶坐到我床上,“小阿冬,就当它是个水怪,吃了你爹罢。

水怪吃人要什么理由呢?

你寻到这个怪物,不怕怪物也把你吃了?”

我坐起身,接过那碗姜汤。

村长又嘱咐几句,转身要走。

见贺阿四还缩在房里,捉起跟棍子打去:“还不去出船!”

贺阿四嚎叫着跑走了。

待屋里只剩下婶婶的时候,她帮我夜了掖被子,说,“小阿冬,我有一件事,藏了七年,也不知要不要讲。”

“当年你阿娘——我并不是要说谁的坏话。

我只是想,倘若你得知自己敬爱的阿爹是个坏人,是不是就没那么难过了?”

七年前。

我阿娘跑了的头一天夜里,我爹日夜出船挣钱,只夜半时分,回来喝碗热汤。

他们又开始了漫长的争吵。

我在南屋睡熟了,没听到厨房里的碗碎声。

“婶婶那天起夜,听见你们家摔了好多碗盆,你娘先是叫了几声,后来什么动静都没了。

阿冬啊,我不是说——”她不是说,我爹一定是杀人凶手。

可我想,我娘应当不是“跑了”。

不然,家里的钱,她怎么一分都没带走呢?

我喝干那碗姜汤,把碗递给婶婶。

我说我有些冷,想睡一觉。

她扶着我躺下,说,“婶婶晚上给你送菜粥。”

我闭上眼,得见瞳光湖上碧波万顷,日光和煦,一时间湖面现出千百双眼睛,人的眼睛和右眼纹样交替浮现,搅得天光有瑕,水面腥臭。

我实在难受,吐出了那碗汤。

若你所爱之人死了,在你悲痛欲绝时,忽然得知他德行有亏、甚至犯法作乱。

那你的难过,会少一点吗?

张云意从盛京回来了。

他还惦记着我的事——把父亲和三叔过世的消息带回盛京后,他又回到了落阳镇。

他让留春堂的小守卫来邀我,渡河、入宅。

我又回到了那个监牢。

张云意背着身在墙上摸索什么。

我抓起火折子,行至他身后,替他再照亮一度。

他指着几块凹凸不平的砖石:“忍冬,你看,这是下沉泪湖的机关。”

“泪湖?”

“你记得我三叔曾说,瞳灵为了浮游水面,以自己的眼泪为漩涡,替自己看一眼这世间吗?”

“记得。”

“瞳灵以上古神力护佑张家,瞳灵的眼泪,或许也有奇效。”

“或许?”

我狐疑地看着他,“或许”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后来的献祭者,其实都是去湖底收集瞳灵之泪的人。

张家会选择水性最好的那一个,悄悄在此人手臂涂抹药水以现纹样,逼迫他下水。”

张云意说着,终于按对了地方,打开了机关。

轰隆一声,墙壁收缩进顶,露出往下的台阶。

广阔黝黑,无边无际。

张云意伸出手:“忍冬,抓牢我。”

我把手伸过去。

滴答。

滴答。

四壁有水。

张云意忽然笑起来:“你怕么?”

我实话实说:“怕的。”

“你当初要为父报仇,双眼通红说要进到夸父右眼,扯烂他的瞳孔。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的。”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

他止住了笑。

“那我说一件事,希望你别怕。”

“何事?”

“我的包袱里,有人的骨灰。”

“何人?”

“棕月姑姑。”

是曾经要与张家三叔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厨娘,棕月。

正说着,我们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

幽暗石壁之下,蓄着一方水池。

张云意道:“这就是泪湖。

千百年来,张家献祭之人在死之前,收集的瞳灵之泪。”

张云意回了趟盛京,不止是带去了主公去世的消息。

他找到了棕月,告诉他三叔失踪,是被主公所囚。

后来他于献祭前几天想方设法脱身,去到了传闻中夸父眼睫处,但是不小心害死了一个外人。

这外人七年前救了张小岱,七年后又因张小满而死。

棕月沉默许久,便告诉了张云意“泪湖”一事。

当年张小满要带棕月出海,远离故土纷扰。

虽未成行,可也告诉了棕月许多张家的秘事。

棕月想把这些秘密带进坟墓里,可张小岱和张小满,竟然比她先一步去了阎罗殿。

她怕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那时的她,也病重了。

张云意俯下身,打量泪湖。

“张家为什么蓄养瞳灵的眼泪?”

“为了防止瞳灵借助眼泪的力量,浮现水面。”

顿了顿,张云意又道:“从另一层面讲,没了眼泪,就是没了漩涡。

没了漩涡,便可保渡河之人。”

我也学着张云意的样子,俯下身去看。

几近透明的泪湖里,我赫然发现有一个女人。

她浑身赤裸,双目紧闭。

那是我阿娘。


地牢阴森,青苔湿滑,有带着血气的污水自头顶滴下。

张云意撑起伞,斜斜地覆到我头上。

“谢谢。”

“是我张家对不住你。”

“此事尚未明了,你不必这样说。”

他摇头,“纵使前因未知,可我三叔易容后,诱你爹往芦苇丛驶去,导致芦苇丛吞噬了你父亲,这是事实。”

我爹死了,可张小满还好好活着。

他赤着膀子,脚下拖着极粗的铁链,在小小的监牢里走来走去。

他状若癫狂。

见有人来,他把左臂伸出:“不是要看吗?

不是要验吗?

来看啊,来验啊!

我合格了吗?”

张云意举着火折子靠近。

那左臂血肉模糊,纹样早已不见踪影。

张小满哈哈大笑。

“右眼,夸父哪有右眼?

右眼,我已经毁啦!”

“你们!”

他忽然死死抓住监牢的栅栏,把脸凑近。

“你们!

休想将我沉湖祭灵,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我不是你们张家的狗!”

张云意把火折子挂到墙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桂花糕。

“三叔,是我,我是阿意。”

张小满迟疑,可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目光呆滞,流了口水。

“我十年那年,你游历至盛京,给我带了很多有意思的玩意。

盛京家里有个厨娘,她叫棕月,她做的饭,你很喜欢。

这就是她做的桂花糕。”

张小满虽没接,可眼神模糊下来。

“棕月?

桂花糕?”

“是啊,就是三叔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棕月姑姑。”

张小满又眨几次眼,犹疑再三,吃了那块桂花糕。

他平静之后,才讲起关于瞳光湖的故事。

是与《瞳光志异》完全相反的故事。

夸父逐日后,身体倒下,变成了山川湖海。

其中一只眼睛,化为瞳光湖。

湖里有灵,为夸父瞳仁所化,名“瞳灵”。

张家先祖早就想好了,要将这灵据为己有,以神灵之力,护佑张家万年富贵繁华。

所以张家那人的头颅被“瞳灵”吞食,是心甘情愿的献祭。

吃了人,神灵就不再是至纯之神灵。

至此,张家完成第一代的“人缚”。

以凡人最为宝贵的生命,缚住世间最有力量的器官之一。

把它深深束缚在湖底,耗尽它每一丝灵力。

可瞳灵仍想浮游湖面,看一看如今的天日。

它开始落泪。

失去眼眶的瞳仁,因夙愿未解,在湖底落下泪来。

那些泪,就是“漩涡”。

泪之力,可助它漂浮。

瞳灵小心翼翼收集这些眼泪,看着它们跃至湖面。

可每当人们往湖里投入牲畜等祭品,都会打散漩涡,消解夸父眼泪的力量。

瞳灵浮游无望,复归湖底。

它拒绝再进行“人缚”。

它不愿再消耗力气,保佑张家。

所以百年前张家那位主公做了一个决定。

他在献祭之人的左臂上,以无法擦洗的药水涂抹出复杂的眼睛纹样,以告诉瞳灵:你看啊,这是见过天日的眼,我们祭给你。

不知是药水有毒,还是纹样有鬼。

两三代后,落阳镇这一支分支,人口锐减。

难产、夭折、落水、失踪……如此数代。

最终,他们决定向早已搬去盛京的分家求救。

七年前,张云意的父亲收到来信,说此处远支式微,需盛京帮助。

张小岱连夜赶回落阳镇。

妒忌盛京那一支繁华的大有人在。

那些人决意要绑了张小岱,将其投湖,再行一轮“人缚”。

幸好,那天夸父没有开眼,瞳灵不想食人,我爹才能从湖里把张小岱救下。

张云意抓紧我的手。

“救命之恩比天大,我……”张小满瘫坐地上,又讲起来。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我左臂上,有了夸父的右眼。

没有人涂抹,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我不敢告诉别人,便以外出游历离开张家。

可还是被大哥发现了。”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张云意。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去瞳光湖吗?”

“为了自救。

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他说纹样莫名出现在我左臂,是瞳灵的意思。

它择人而祭,它要祭了我。

他要祭了我。”

“我在贺家村躲了好几天,等到夸父开眼那天,让船夫驾船到了芦苇丛。”

“我偷偷往左臂涂上毒药,我要湖底的右眼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毁了这纹样。”

“可我没想到……”他把头埋进膝盖,捏烂手心里剩的一块桂花糕。

扑簌。

扑簌。

桂花糕的残渣吸引了路过的老鼠,它吱吱叫着,饱餐一顿。

谁也没想到,夸父右眼,吞噬了我阿爹。

吞噬了我良善、温和、不曾与人为恶的,跛脚阿爹。

我们要走的时候,张小满起身,递给张云意一样东西。

“这是江湖上最好的人皮面具。”

“带走它,或许能保你一命。”

张云意接过。

他撑起伞,举到我头上。

身后是血肉裂开的爆响——张小满复归混沌,掐死了那只老鼠。

再回到地上的时候,张家人仰马翻,正在筹备张家主公的葬礼。

张云意拿袖子擦了擦人皮面具,递给我。

“这是张家欠你的。

我知道欠你的很多,你且拿着。”

我看他一会,问:“我还有一个心结,你能替我解了吗?”

“我知道。”

张云意垂下头,“我知道。”

早有侍从亲眷替张小岱换了衣。

张云意带我挤进他阿爹的卧房,寻了借口屏退旁人。

他的手轻轻抚上张小岱的左臂。

新制的寿服丝线鲜亮,他碰了一下,轻声说:“忍冬,我不敢看。”

未待我回答,他猛地掀起左袖。

那里坑坑洼洼,是张小满血肉模糊的左臂恢复后的模样。

是复杂纹样被毁后的模样。

“你看,”我指着那里,有些哭腔。

“你看,张云意,七年前夸父右眼选中的,是你阿爹。

你们张家要祭的是他,我爹误打误撞救了他……他活了,七年后,却还要把另一个他自己送进湖底去……他想送张小满,那他便送啊!”

“为何要害我阿爹?”

“你看啊,张云意,没有一个好人!”

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善?

那天,范老是不是这么说来着?

他们是在为自己积阴德啊!

那我阿爹呢,就这么平白无故,被夸父右眼吞食了吗?

我不服。

天理循环,不该不讲天道。

若这是天道,那我要以身为剑,手刃这天道。


没再下雨。

可也没晴,湖边阴森森的,飘着似有若无的雾气。

我和张云意一边跺脚取暖,一边等我那艘渡船。

不多时,一个笑呵呵的年轻人撑着船过来,同我打招呼:“冬!

冬!”

是村长家的痴儿,虽能说话,却无法成句,一次只能说一个字。

渡船的营生是一日不能落下的,我前往落阳镇寻阿爹死因,这营生就又暂时交给了贺阿四。

他把船停稳,笑着伸出手来,扶我上了船。

我回望张云意:“你确定要去吗?”

他迟疑着。

我又说:“你阿爹需人日夜照料,你与他多年未见,不再多陪陪他吗?”

他下定了主意,往前一跃,跳到船上。

“我确定。”

我打算回贺家村。

因知贺阿四是个痴儿,有什么话,我们并不避着他。

“忍冬,你为何不信范老?”

“我没有不信。”

“那你说,你要去问贺家村的村长……”村长也是进过张家所设学堂的人,并且村长的祖父,曾与范秀行同在一处学习。

范老说,夸父要开眼了。

开眼后,会是什么?

曾经湖内有不明漩涡扰乱船家,人们投入生灵祭祀,难道就是在喂养夸父的右眼?

那为何,在张家老太公来了镇子后,这漩涡就渐渐消失了,不曾再作恶?

我提出一种可能:“难道真如村民所说,是你祖上灵光显圣,以菩萨心遏制了漩涡作怪?”

张云意摇摇头。

他说:“你与我一直没有达成一致的那个问题,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我和张云意之前一直争执,漩涡与瞳灵,是不是一回事。

我觉得是。

张云意反驳道:“瞳灵毕生心愿是浮游至水面。

可漩涡自然能接触湖面,若漩涡是瞳灵,那瞳灵的心愿,早已达成。

并且,瞳灵既然能一口咬下人的头颅,想必体型巨大……漩涡也有巨大的。”

张云意摇头,“最初,是漩涡掀翻了渔船,人们投入牲畜以保平安,此后每七年祭祀一次。

按异闻录,漩涡发生的次数,远超七年一次。”

然后他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可是瞳灵吃人事件,只出现过一次。”

贺村长正在修房顶。

见我过来,他又说起当年我爹替贺阿四盖房的事。

“你爹当泥瓦匠的时候,手艺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那年你爹出远门做工,回来后,你娘跟你爹吵了三天。

你娘不愿再让他走远了。

正巧,我要给阿四盖房子。”

他指着院里的两间小房,“离家近,工钱我一分不少。

只可惜……”只可惜,我爹失足跌落,摔坏了一只腿。

村长过意不去,就拿来贺阿四的船,给了我爹。

“一晃都快十年了,当年给阿四盖房,是要娶媳妇。

现在也娶不上。”

贺阿四停了船回家拿馍馍,听见爹提自己的名,嘿嘿直笑。

贺村长下了梯子,“阿冬,你是要问我瞳光湖的事吧?”

“你走这几天,我也让阿四一直看着,可确实没有什么芦苇丛出现。

是不是你悲伤过度,眼花看错了?”

不可能。

我不可能看错。

那会我刚把一块碎银子藏进怀里,一抬眼,就看见一处迷迷蒙蒙的绿,在水光和风声里里漾着海藻一般的身姿,似舞女般妩媚。

村长叹口气:“我也四处替你打听了,从没人见过芦苇丛。”

他给我和张云意倒了叶子茶。

“阿冬,你还能找到当时乘船那个男人吗?”

我道:“那人模样普通,身体壮实,又没有其他特征,一旦没入人群,实在难寻。”

张云意解释道:“官府已将画像贴榜,若有线索,一定会有人去我家报信。”

村长微眯着眼,回想那天更早时候的事。

“那天鸡叫过一遍,我是在湖边遇见的你爹。

那时,船上没有你,也没有那个男客。”

我点点头。

“鸡叫过两遍的时候,我走到了咱们村的地里,远远地看见一个戴着斗篷的人。”

斗篷?

那男客,就戴斗篷!

“我想问问他是谁,就朝他走,走了好久也摸不着他。

后来终于快挨着了,我看见他举起左臂,撸起袖子,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纹样。

我正要喊他,鸡叫第三声,我一个晃神,那男人就不见了。”

左臂……纹样?

在船上的时候,哑客曾撸起袖子,晃了晃湖水。

那手臂上……的确,有一个很复杂的纹样。

“你确定吗?”

我站在张家大宅门口,问张云意:“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

张云意深吸一口气:“倘若那人真是我三叔,我、我……我还是要帮你。”

循着记忆,我绘出了那纹样。

只是印象太模糊了,我前后绘制出了好几版。

张云意拿起其中一张想了很久。

最后他说,这纹样,像极了他久居落阳镇的三叔左臂上的纹样。

他三叔不愿被困这镇子上,早年外出游历江湖,再回来时,手臂上就多了这样的纹样。

问,也得不到解答。

久而久之,人们就不问了。

我便跟着张云意,又渡船回到了张家。

一进门,那小童就慌慌张张跑来:“小少爷,老爷不好了!”

……张家主公不大好了。

他在床上坐起来,背后是一对金丝软枕,汤婆子在被子外排了一排。

他目光炯炯,在安排昏迷一个月来,家里家外、庄园店铺的事务。

日夜随侍的大夫默默垂泪,被从留春堂请来的许大夫摸了一次又一次的脉,对老爷笑道:“大好了。”

又转身去拿药箱,路过张云意时悄声说,准备后事吧。

这是回光返照了。

一应事务交代完,张家主公独留下了张云意。

我转身要走,他又唤我:“是贺家兄长的独女吗?

你可是贺忍冬?”

他非要我坐在床前。

张云意跪着,一脸无奈地看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

张小岱道:“七年前,你爹冒死救了我。

我偌大宅院,再养两个人也是无妨的,可你爹不愿让你寄人篱下。

我送去的钱物,他也没——”说到这,他剧烈咳嗽起来。

我一时怔住,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所以你与阿意的婚约……”张云意止住他:“爹,贺家老爹刚……我知道,我知道,”张家主公又咳嗽几声,“寻不到你爹的死因,这是你的心病。”

他又伸出手,颤巍巍伸向张云意。

“阿意,这是地牢的钥匙。”

“去找你三叔吧。”

“他造的孽,我张家来还。”


我喊张云意扶好梯子,把看完的书册放回原处。

“下雨了。”

他说。

是下雨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雨。

张云意敞着一扇门,细雨携着冷风直扑人面,把方才看书的焦躁吹走了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无边雨幕。

张云意道:“这里常年没人来往,也没备伞。

雨势甚大,亦不便冒雨外出取伞。

且等一等吧,到晚饭时分,会有人来寻我的。”

我点点头。

张云意伸出手接了几点雨,瞬间打了个寒碜。

“你身体不大好么?”

我问。

“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

你不是落阳镇本地人么?

我阿爹曾说,你们张家在此百年,声名在外,历代的张家主事修桥、铺路、设学堂,把落阳镇翻新得跟盛京一般。”

“我是从盛京来的。”

张云意又伸出手去关上了门,行至窗前,开了窗。

冷风冷雨自另一个方向袭来,在逼仄狭小的屋内横冲直撞。

“张家产业在盛京颇为兴旺,我自幼在盛京长大,一个月前才来到落阳镇。

七年前,我爹收到一封信,执意要举家迁来我们以前从未听说的南方小镇。”

我扒拉了一下年份,“但是你阿爹来了,你没来。”

“不止如此。”

张云意又道,“来了落阳镇,才发现这里是张家的远支,百年经营,名声在外——然后我发现,我爹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说着他侧身看我,眉目温和,就像院内安稳沉寂的松柏。

“忍冬姑娘,没人能逼迫你接受这门亲事。

若你不愿——”正说着,外面传来寻人的声音。

“小少爷——贺姑娘——”数盏莹黄出现在眼前。

我说:“此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找范老先生吧。”

张云意笑笑,说,“好。”

我想,他会是良配。

秉性良善,脾气温和,待人有礼。

所以我……所以孤女如我,想晚一点再放手。

范秀行的家位于镇子最东处。

他是镇子上唯一一个百岁老人,家人皆已过世,如今住在府衙与张家合建的“留春堂”。

他也是《瞳光湖录》的著作人。

留春堂的守卫见了张云意,笑着喊了声“小少爷”。

又道:“许大夫不在此处,少爷空跑了。”

张云意道:“我不找许大夫。

范老先生可在?”

守卫笑意更甚:“何止在,老先生一大早的闲不住,在院里扫雨呢。

昨夜那么大的雨,把老先生种的好几盆花都打落了。”

“哼!”

一位白须白眉白发的老者提着扫帚,怒道:“坏雨!

坏雨!”

我上前一步,说明来意。

范老先生道:“你们是要问,我当年所著《瞳光湖录》之事?”

张云意接过扫帚:“我替先生扫雨。”

范老呵呵一笑,开始讲述百年前的故事。

落阳镇以前贫穷衰落,有一年来了个姓张的大汉,不知作何营生,身携千两白银。

后来他组建工队,修路造桥,开设免费的学堂,新建育婴堂,请人来教村民种药材,不出十年,就成为落阳镇赫赫有名的大善人。

“可这跟瞳光湖有什么关系呢?”

我问。

“莫急,莫急。

人做善事,难道有无缘无故的?

人们就问他,大老爷呀,你为什么要在我落阳镇,做这么多的好事呢?”

说着,他摸着胡须,看了张云意一眼。

张云意正襟危坐。

与范老目光对视,登时瞪大了眼睛,“我先祖……怎么说的?”

“你们张家祖坟,就在瞳光湖。”

“祖坟?”

范老却没答。

又描述起了那年:“当年我入了学堂,可文字、天文、算数一概不通,独对怪力乱神之事感兴趣。

张老太爷说,那就寻些故事,编造成册吧,也算做个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便有了《瞳光湖录》?”

“正是。

我从身边最熟悉之物写起,搜寻了许多瞳光湖的故事。

机缘巧合,听到张老太爷说,瞳光湖,本是他们千年前的祖坟所在。”

所以张家哪怕迁去盛京发了迹,也会留远支在此看守。

“而张老太爷回来的原因,是他梦见祖宗说,自己把眼睛丢了。”

然后他又摸了一把胡须,眯着眼看我们。

“你们可知,瞳灵是什么?”

当年,夸父逐日后,身体倒下,变成了山川湖海。

其中一只眼睛,化为瞳光湖。

每个人的眼睛都藏有“瞳灵”,夸父也不例外。

夸父右眼的“瞳灵”便游荡在瞳光湖底,以自身之力,蓄养了湖内丰富的物产,也养活了周围的村镇。

可人心总不满足,便有水性好的人潜入湖底,想要再寻些珠贝等宝物。

那时,还没有人知道湖底有一个叫“瞳灵”的怪物,似鱼非鱼,似蛇非蛇,一口就咬下了那人的脑袋。

那就是张家的先祖。

所以张老太爷说,张家的祖坟,在瞳光湖。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我爹划船去的那片芦苇丛。

我有些着急,扯了扯张云意的袖子,想阻止他再问些先祖往事。

张云意抱歉地拍了拍我的手。

又代我问道:“先生可见过瞳光湖上,有芦苇一丛?”

范老瞪大眼睛:“芦苇丛?”

“是的,”我补充道,“就在湖中心的位置,一处芦苇丛……只是,不多时就消失了,我日日渡船,都未再见。”

“芦苇丛……”范老喃喃地站起了身,往院内走去。

那几盆花已收拾妥当,只是突然起了风,吹落一地摇红。

范老蹲下身,捡起一片残叶。

“苇苇丛生,有叶嘶鸣。

渡渡有鬼,寤寐平生。”

“这诗,竟然是真的。”

“那芦苇丛,是夸父的眼睫。”

“因夸父右眼湮灭的缘故,瞳灵只能在湖底游荡。

可瞳灵毕生心愿,就是游至湖面,再开一次眼,再替夸父见一见这天日。”

“而倘若它真得了力气,游到湖面,会引生出簇簇芦苇。”

“芦苇丛现,夸父右眼开……夸父,要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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