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裴越裴戎全集》,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越回到正堂时,桃花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说道:“少爷,你今天没有午睡呢。”裴越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不用再每天午睡了,你看我这肌肉是不是越来越强壮了?”说着举起右臂摆出一个健美先生的造型。桃花似乎很喜欢他弄乱自己头发的亲昵举动,眼底深处那抹低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明亮又喜悦,伸手在裴越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两下,双眼如弯月一般笑道:“很是,少爷今天将匕首插进那人胳膊里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力气真大哩。”裴越失笑道:“你不害怕?”桃花耿直地说道:“我才不害怕呢!那些人总是欺负我们,以前我就在想,等少爷长大些一定会将他们打回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其实她还想说,少爷的变化太大了,大得...
《庶子无敌裴越裴戎全集》精彩片段
裴越回到正堂时,桃花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说道:“少爷,你今天没有午睡呢。”
裴越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不用再每天午睡了,你看我这肌肉是不是越来越强壮了?”
说着举起右臂摆出一个健美先生的造型。
桃花似乎很喜欢他弄乱自己头发的亲昵举动,眼底深处那抹低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明亮又喜悦,伸手在裴越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两下,双眼如弯月一般笑道:“很是,少爷今天将匕首插进那人胳膊里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力气真大哩。”
裴越失笑道:“你不害怕?”
桃花耿直地说道:“我才不害怕呢!那些人总是欺负我们,以前我就在想,等少爷长大些一定会将他们打回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其实她还想说,少爷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她有些吃惊。
以前两个小人儿在那座国公府里相依为命,虽然被困在一座方寸之间的小院里,但那时候他们只有彼此,所以才会少爷不像少爷丫鬟不像丫鬟,看似没有规矩实则亲密无间。如今随着裴越脱离国公府,他渐渐展现出来的优秀品格也吸引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且不说那位只见其字未见其人的沈家姑娘,今日突然出现的谷家小姐便让桃花有种自卑又失落的情绪,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她在谷蓁面前格外守规矩,一步也不肯踏错。
裴越忽地牵住她的手掌,一起走进屋内,微笑道:“也许以后能欺负到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还有些无聊呢。”
桃花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被裴越握着的右手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灼热,整个人如同喝醉似的晕乎乎,双颊泛红,明艳动人。
喜悦瞬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少爷没有因为现在处境好了,又认识那些大人物,又被什么军机青睐,交际的也都是沈家姑娘谷家小姐这样的才女,就将自己这个小丫头丢到一旁,真好。
至于少爷说了什么,此时此刻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裴越不动声色地轻叹一声,身旁这丫头才十四岁,居然整天在想这些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
实际上他早就看出桃花在谷蓁面前的反常,细细一想也就明白是为什么,只是上次在沈淡墨的话题上他提醒过她,所以小丫头也不敢问,然而眼中那抹自卑又怎能瞒得过他?
开解完桃花之后,裴越笑着问道:“今天和谷家那些人相处得怎样?”
桃花脑袋还有些晕,右手还在发烫,闻言轻声答道:“那些人挺好的,很和气,说话也好听。对了,少爷,今天有人来找程庄头。”
裴越微微一怔,问道:“程光?”
桃花点点头,随即将那个妇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光的亲戚?”听完桃花的述说后,裴越眉头微皱,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
“是的,少爷,有什么问题吗?”桃花见状不解地问道。
裴越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去后面取一百两银票来。”
桃花应了一声,快步朝后院走去。
还没等她回来,八个少年便来到主宅,为首的正是邓载和王勇。
望着王勇被纱布包裹的半张脸,裴越起身说道:“正要过去看你,脸上的伤可还严重?”
王勇眼眶泛红,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十分激动地对裴越跪下磕头,颤声道:“少爷,小的……”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裴越没好气道:“跪什么?起来!而且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平时没人的时候不用自称小的,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奴才看,你们又何必如此?”
然而平时最规矩的王勇却不肯起来。
邓载在旁解释道:“少爷,王勇脸上的伤不打紧。那位谷公子给的伤药极好,郎中看了后也说没伤到骨头,用药也及时对症,虽然日后免不得留下疤痕,却不会有什么隐患。王勇听说少爷为他做的事情后,一定要来给少爷磕头谢恩,我们知道少爷今日有客人,原想劝他改天再来,但怎么都劝不住。”
裴越闻言轻叹一声,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王勇,语气也温和许多:“起来吧,你既然替我做事,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
王勇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鼓足勇气说道:“少爷,小的……我没什么能为,人也有些笨,但恩义二字从不敢忘。求少爷收我为小厮,从今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少爷办事,若有半分不规矩,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邓载等人对视一眼,眼中尽皆坚定之色,一起跪在王勇身旁,朗声道:“愿为少爷效死!”
取来银票的桃花刚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很快便醒悟过来发生何事,看向裴越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自豪与骄傲。
裴越这次没有再推脱什么,他看着八个神色坚毅的少年,郑重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在意什么小厮之类的名分,可若你们打算这辈子跟着我做事,那就容不得任何敷衍之举。将来离开这座庄子去外面闯荡,你们或许要面对很多危险,到那时可没有你们后悔的机会,明白吗?”
少年们齐声道:“我等不会后悔,求少爷收留!”
裴越满意地点头道:“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都起来。”
少年们面带喜色地站起来,王勇更是笑着流泪,看起来模样有点滑稽。
裴越冲桃花招招手,从她手中接过那一百两银票,对王勇说道:“这些银子你拿去,这段时间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之后再来帮我做事。”
既然已经确定上下从属的名分,王勇便没有推辞,接过银票后恭敬地道:“少爷,我这点小伤不要紧,现在就可以做事。”
裴越摇头笑道:“让你养伤就好好养着,别废话。”
王勇挺直腰杆大声道:“是!”
裴越又对邓载说道:“你带着他们先统计好今天究竟有多少庄户跟着我去了田地,然后拿二百两银子按户分下去,如何分你自己决定。我以前说过,只要听我的话用心做事就会有赏赐,这次他们表现得还不错,李家那小子送来的银子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邓载正色道:“是,少爷。”
裴越沉声道:“明天早上你过来一趟,帮我去京都送封信,再去太平钱庄将银票兑成散银,另外还有一件事,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是,我记下了。”邓载不骄不躁地说道。
裴越颔首,然后对旁边的戚闵说道:“今天早上混乱的时候,有几个庄户逃了,你把他们找出来,告诉他们,我不允许身边的人临阵脱逃,可以不来,来了就不许退。让他们自己去领二十杖,再有下次,我这里留不得他们。”
戚闵挠挠头,为难道:“少爷,为何这种得罪人的事都是我去办?”
邓载目光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裴越笑着摆摆手,说道:“谁让你脑子最灵活,不让你办让谁去办?”
戚闵显然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即便收起那些多余的心思,躬身道:“少爷,我明白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做事吧。”
裴越吩咐道,待少年们离去后,他静静地望着门外的悠悠斜阳,目光稍显凝重。
绿柳庄主宅正堂,一名身穿青色细布葛衣的少年站在门槛边,身体挺直,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右手举过头顶,贴着头皮用指甲在墙上划了一道。
旁边一个丫鬟穿着蓝纱夏布单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原本有些发黄的头发渐渐变得乌黑光亮。
外面中庭里是炽热的阳光,蛁蟟藏在梧桐树繁茂的枝叶中,叫声洪亮又悦耳。
桃花看着少年划下的那道痕迹,惊喜地喊道:“少爷,你长高啦!”
裴越看着那道痕迹,下方几公分处还有一道痕迹,那是他来绿柳庄没多久时划下的。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高大概长了八厘米,如今目测是一米五出头的样子。这个长高的速度很快,除了桃花和齐大娘尽心尽力地帮他准备吃食之外,席先生所传授的练气法门也功不可没,几乎每天晚上他在睡觉时都能感受到骨头发痒的奇特滋味。
虽然身高的增长还需要时间,但有些方面裴越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譬如他的脸色,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瘦削发白,如今看起来愈发俊逸不凡,已经有了几分尘世俊少年的风采。他的身体也比较健康,虽然还谈不上强壮如牛,但已经摆脱了那种大风都能吹走的体型。
与外表的变化相比,裴越的神态愈发沉稳凝练,眼神中正平和,隐隐有一股子威严气度。
毕竟前世他就不是普通人,掌管着一家员工上千的大公司,早就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如今在绿柳庄上,除了席先生和桃花之外,人人敬服于他,尤其是邓载王勇等八个少年,在他们心中裴越的话竟是比自家老子还要管用。
原因比较复杂,最主要的几条便是裴越身为绿柳庄的主人,对他们态度友善,从无以上凌下之举。其次赏罚分明,就像当初他在门前抱鼓石基座上讲的那样,做得好了不吝赏赐,做错了绝不心软,每件事都践行着承诺。最后则是让这些少年震惊的大方,席先生的来历庄户们都知道,所以在席先生传授裴越武道的时候,他竟然允许这些少年一起旁听,甚至还和他们一起练习。
就连席先生都有些惊讶,更何况这些十五六岁、没有被世事打磨掉棱角、满脑子都是自家先辈跟着定国公建功立业之壮举的热血少年?
虽然裴越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只是个庶子身份,将来很难有什么大作为,然而邓载等人就像鬼迷心窍一般,每天都要来主宅做事,甚至还自发地排了班,无论裴越去哪里,只要他离开主宅,身边必然会跟着两个身材壮实的少年。
而裴越自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收获甚大,越深入了解才知道席先生的强大。
武道兵法谋略,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无所不知,而且毫不藏私,裴越如同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养分。
“少爷,你该午睡了。”见裴越陷入沉思中,桃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提醒道。
裴越抬了抬胳膊,感受着身体里渐渐充沛的力量,犹豫道:“我觉得不用再坚持午睡了。”
桃花正要劝阻,却见老苍头周达来到堂外,神色有些紧张,说道:“少爷,庄外来了一些军爷。”
裴越起身问道:“什么来路?”
他来到绿柳庄的时候,也曾担心过裴戎和李氏继续使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掀翻程光和安抚庄户便是源于这样的忧虑。只是这几个月来庄上风平浪静,除了帮裴太君送来节日赏赐的家仆以及沈淡墨的信使之外,并无陌生人出现过,所以他也渐渐安下心来。
老苍头倒也没有很害怕,毕竟这是定国公府的产业,等闲人物没闹事的胆子,只听他说道:“来了一百余人,却不知什么来路,只说要见少爷。”
既然喊人来通传,那就没有太大的危险性,裴越让桃花留在家中,自己孤身前往。
刚刚走出大门,便见席先生已经站在门外一棵树下,跟邓载的爷爷邓实闲聊着。
“先生。”裴越走过去行礼。
比起刚开始的刻意冷淡,现在他对席先生态度很恭敬,两人虽无师徒名义,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席先生点点头,看了一眼东边庄外的直道,温言道:“去吧,没什么问题。”
刚离开主宅,邓载和一个名叫戚闵的少年就跟在他身后。
邓载一言不发,脸色木然。
戚闵机灵一些,轻声道:“少爷,来的那些人是京营西大营的兵,领头那个是个哨官,看着不太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裴越微微颔首,这些日子因为席先生的灌输,兼之他自己也打算将来去军中搏一场富贵,所以对这些事比较了解,不再是茫然不知。
大梁军制,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哨,主将称为哨官。
至于京军西营,正式名称叫做骁骑大营,又有被称为南大营的龙骧大营,被称为北大营的虎威大营,三营合计十四万余人,驻扎在城外三个方向,一起拱卫京都。除了这三大营之外,都中之内还有守卫宫城的一万精锐禁军,负责守卫九座城门的京都守备师三万人。
京都本就是天下雄城,易守难攻,又有里外将近二十万大军守卫,可谓固若金汤。
只是让裴越有些疑惑的是,绿柳庄位于城东,西大营自然是在西面,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待他来到庄外那棵柳树之下,便看见领着一百士卒的年轻哨官姿态挺拔地站在道旁,手下的士卒也都很规矩,没有喧哗吵闹之声。
哨官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矮壮,满面风霜之色。
裴越看着有些面熟,思索之后便想起,此人不就是当初裴太君六十大寿时,坐在自己那桌的三个年轻人之一吗?
果不其然,哨官已经先行拱手,微笑道:“裴贤弟,多日不见,风采更盛啊。”
裴越亦行礼道:“秦世兄,久违了。”
此人名叫秦贤,乃是平阳侯府当家人秦淮的长子。秦淮当初也袭了一个三等平阳伯,可后来又被皇帝收了回去,所以裴太君六十大寿的时候,身为开国公侯后人的秦淮无颜亲至,只将自己的长子打发了来。
裴越再一看秦贤只是一个百人队的哨官,便明白当日为何他沉默寡言,与尹道那一帮子形成鲜明对比。但此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与秦贤交谈甚欢,让这年轻哨官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虽然这只是个庶子,可是当日谷梁在席间为其出头,秦贤在旁瞧得一清二楚,后来又听说定国太夫人将裴越分了出来,赠他庄子田地,可见十分看重,与之相比,自己即便是嫡长子又如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裴越微笑邀请道:“世兄,且到庄上喝杯清茶。”
秦贤心中微动,不过还是婉言拒绝,说道:“贤弟盛情,本不该推辞,但是公务在身,还望恕罪。”
裴越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公务,小弟就不问了。”
秦贤却正色道:“贤弟,因为愚兄知道你在这庄上,所以特地来提醒一声,近些时日若是瞧见行踪可疑的陌生人,一定要告知都中都督府。”
裴越见他脸色肃然中带着几分焦急,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贤闻言苦笑一声,旋即面上又浮起怒色,沉声道:“还不是那群该死的山贼闹出来的事情!”
裴越楞在原地,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离谱的笑话。
京都闹山贼?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荒诞的吗?
回到主宅后,裴越将山贼一事说与席先生听,然后等着对方的分析。
席先生沉思片刻之后,望着裴越脸上有些罕见的凝重忧色,不解地问道:“越哥儿,你在害怕什么?”
裴越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太君六十大寿时,李氏指使镇远侯秦氏布下的那个局,让裴越心中的侥幸得意之心一扫而光,可与此同时不免有些将那对手看得重要了些。或许是前世纵横商场培养出来的危机感,又或许是直觉上认定都中那妇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得知山贼这件事后,他几乎瞬间确认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至少也有一部分原因脱不开干系。
山贼在京都外围劫掠村庄,绿柳庄又凭什么可以幸免?
这种事没有证据,但裴越觉得不需要证据。
更何况,山贼明显在大梁军中有地位不低的内应,否则绝对做不到如此顺利。裴戎虽没什么能为,然而他是如假包换的定国当家人,哪怕他影响不到五军都督府和西府军事院中的大佬,想要在中下层做什么手脚却不难。莫要忘了,此人身上还挂着一个五军都督府前都督的职衔。
裴越没见过那些山贼,也没能力插手军方内部的调查,但他只从结果往前逆推,反而更容易从这一团迷雾中接近事情的真相。
隐去和李氏之间的恩怨,裴越沉声道:“先生,我担心山贼会对庄子下手。”
席先生不置可否,饶有兴致地问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这些山贼?”
这话便有了些考校的意味,毕竟裴越已经跟着他学习了三个多月,虽然还在打基础的阶段,但他也给这少年讲过不少应对危机的例子。
裴越听到这句问话,脑海中陡然清明,自己为何要去想那些阴谋诡计?
就算这山贼真的和裴戎李氏有关,他还能去告御状不成?真走到那一步,且不说能不能查到裴戎的罪证,他自己的前途算是完了,以子告父,在如今这个讲究君臣父子的时代,他肯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古往今来,大义灭亲的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抛开这些,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只需要想一件事,如果山贼真的出现在庄外要如何应对?
他陷入沉思中。
片刻过后,他微微摇头道:“不好办。”
席先生问道:“为何?”
裴越坦然地说道:“我们没有实力。”
这是实话,绿柳庄上虽然是定国公府的家仆,假假也是武勋豪门之中的人,可是说破大天,这庄上一百零七户其实都是农民。你让他们去下地耕种没问题,让他们去应付能跟京营锐卒周旋的强悍山贼,恐怕一个照面就会吓得跪地投降。
席先生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裴越皱眉苦思,眉峰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将走进来添茶水的桃花吓了一跳。不过小丫头很懂事,一见这状况就知道两人在谈正事,所以也没出声,添好茶水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去。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裴越才开口说道:“先生,我想到三个办法。”
“说来听听。”
“第一个办法是带着庄上所有人回都中去,山贼没有任何可能闯进都中,等什么时候京营将这些山贼剿灭,我们再回来。当然,这个办法有些蠢,而且最主要的是靡费甚巨,五百多人涌入都中,衣食住行都是很大的开销,万一山贼能在横断山脉耗个三年五载,别说这些庄户,就连我也要破产。”
不等席先生反驳,裴越便自己否定了这个方法。
席先生笑着补充道:“不仅如此,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得你狼狈而逃,不出三日你就会成为京都里的笑话,到时候你别说在军中立足,就连入军都很难被人接纳。”
裴越脸上并无惭愧或者恼怒的神色,只是继续冷静地说道:“第二个办法是找京营的帮助,只要有一队锐卒驻扎在附近,那么山贼就没有可乘之机。”
席先生颔首道:“这倒算一个不错的办法。”
裴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谷梁的身影。
此人身为南大营的主帅,不像西大营那样隔着一座京都,从距离上看并不远,他命一队锐卒驻扎在绿柳庄附近也不算坏了规矩。更何况,当日裴太君六十大寿时,这位性格豪爽的军方大佬对裴越表达了善意,后来又让夫人请裴家三兄弟去赴宴。老太太能看出来,裴越自然也能看出来,谷梁真正想请的人是自己,裴城和裴云只能算添头。
如此一来,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去找谷梁求援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将自己和谷梁的渊源说了一遍。
席先生闻言便鼓励他道:“既然有这种便利,你还怕什么?亲自去南大营一趟便可。”
裴越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色,苦笑道:“先生,这个时候你还在试探我,真是不太厚道。”
席先生露出满意的笑容,佯作不解地问道:“这办法很好啊,你为何不用?”
裴越认真又坦诚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位谷大帅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我不愿欠他这么大的人情,因为我怕将来还不起。”
席先生赞许地点点头,叹道:“和你一比,你父亲三十多岁倒像是白活了。”
裴越挠挠头道:“这话就当先生是夸我了。”
席先生又问道:“最后一个办法是什么?”
裴越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又冷厉,掷地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等席先生赞他一声好胆气,少年马上换了一脸笑容,讨好道:“先生在嘛,而且先生说了,必然会保护我的安全。”
“你啊。”
席先生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随后脸色恢复平静,淡淡道:“越哥儿,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然难得,虽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觉得山贼会来攻击绿柳庄的推论上。这很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很多时候未雨绸缪不是坏事,行军打仗亦是如此。只不过,你还是想得过于严重了些,这件事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两个方面。”
裴越正色道:“请先生赐教。”
席先生不慌不忙地道:“其一,横断山脉并不适合人生存,那些山贼能藏身其中,且数量不少,这说明大梁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对方目标里有没有你,你都不要和军方中人发生关联,尤其是谷梁这样的大将!这件事不简单,很可能最后会变成一桩惊天大案,你这个时候要避开,因为你实在太弱小了,任何一点风浪你都承受不住。”
裴越信服地点头。
席先生继续说道:“其二,绿柳庄位于城东,距离京都西南的横断山脉至少有一百二十里,你想过没有,山贼即便是纵马疾驰,杀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是大队人马穿行而过,京营会无法察觉?谷梁其人治军很有一套,如果他能让几百山贼纵马穿过南大营的防地来到你面前,那你也别想着什么山贼了,赶紧找个地方保命吧,因为这说明时局发生巨变,说不得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搞清楚这一点后,你应当明白,就算真有人想借着闹山贼这件事对付你,也绝对不会是大队人马,只可能是少许高手突袭,然后杀人放火。”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裴越起身行礼道。
中年男人摆摆手,语气中有一抹欣慰和赞赏:“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庄上做些事情,但不必担心害怕,老夫既然说过保你安全,就算京营造反,老夫也能护着你离开。”
他说的很淡然,然而面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裴越有些感动,穿越以来,处处艰难,虽也感受到很多人的善意,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要靠他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激动。
不待他感叹几句,忽见老苍头领着一个见过两面的年轻人来到堂外。
“少爷,此人又来送信了。”
裴越凝眸看去,正是沈淡墨的信使。
只是这次来送信的时机着实巧了些。
席先生看了那个面色无奈的年轻人一眼,心想满天下也只有那位沈家姑娘,才能干出让太史台阁乌鸦送信这样的事情来,微微一笑之后,对裴越说道:“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老夫心中有个疑问,越哥儿能否解答?”
裴越起身从那年轻人手里接过一封信,又让老苍头带他下去喝茶,这才转身问道:“先生想问什么?”
席先生摸了摸下巴,有些为老不尊地调侃道:“能让名满京都的沈家才女如此青睐,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信来,颇有古人鸿雁传书的意趣,越哥儿你心里有没有一些得意?”
裴越一脸严肃地说道:“先生,我与沈家姑娘是君子之交,平时书信往来也都谈的是正事,从无儿女私情,哪来的得意情绪?”
席先生也不拆穿,只用鄙视的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裴越没有再装下去,摸了摸脑门,脸上泛起少年人的稚气与骄傲,乐呵呵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席先生哈哈大笑,极为畅快。
站在国公府恢弘大气的正门旁,裴越抬眼看了看温暖的日头,时间大概是上午八点多。
裴城居中而立,他身侧后方是总管家裴永年,再后面则是专门负责接待外客的管事李荣与秦丰,另有一排衣着干净整洁的小厮垂首肃立。
裴越站在裴城的右手边,偶尔回头,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裴永年。
这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肤色白净,身材中等,细眉长眼,略微有些男人女相。身为国公府总管家,此人手中权力颇大,在外行走更可以代表裴戎的脸面,在很多府邸都是座上贵客。裴越看见他,便想起前世一种专门游走于各种势力之间的玲珑人物,长袖善舞,手段高明,喜怒不形于色,比起李荣秦丰之流要高出几个档次。
这位总管家与裴越的目光撞上,也只微微颔首,既没有摆出冷漠的表情,也不露半分亲近之色。
裴越有心试探,忽地冲他露出一个极干净阳光的笑脸。
这有些出乎裴永年的意料,不过中年男人面色沉静,也只目光柔和稍许。
裴越转回头来,没有再画蛇添足,这位总管家只看神色就知道心思如海,不是等闲人物。
第一拨客人来得有些早。
不过待裴越看见六个少年郎登阶而上,心中便已了然。
多半是与定国公府相熟亲近的权贵子弟。
果不其然,裴城迎上前去,大咧咧地笑道:“昨儿我便想着,今天你们若不是第一个来,少不得要去武道堂里练几手。”
当先一个浓眉大眼身着华服的少年笑骂道:“事先说好,我们今天来是讨一杯太夫人的寿酒喝,可不是来帮你干活的,你可别想多了!”
裴城上前朝其胸口擂了一拳,亦笑骂道:“好你个尹疯子,一大早就说些酸话挤兑我,今儿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让你们站在这里迎客?那我定国公府成什么了?父亲不得扒了我的皮。”
另一个身材壮实的少年说道:“说来说去,这京都里还得是你家名望高,我娘昨天就在家里说了,要我早早地来给太夫人磕头,不然就要揍我哩。”
这话说得裴城愈发高兴,佯怒道:“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那少年叫屈道:“哪能不愿意?城哥你的老祖宗不就是我的老祖宗?要不我先在这里磕一个?”
裴城笑着搭上他的肩膀,说道:“少作怪,平时就你小子鬼主意多,今儿不许混来。”
最先开口的那个姓尹的少年目光扫过台阶上裴府众人,先是对裴永年颔首示意,接着与裴云打了声招呼,最后视线停留在穿着一身崭新袍子的裴越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哟,这位有些面生,城哥,是你家新提拔的奴才吗?看着模样还挺周正,只不过年纪小了些,又这般瘦弱,怕是连桶水都提不动吧?”
这六个少年与裴城十分亲近,对定国公府里的事儿也知道得很详细,只看裴越所站的位置,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裴越的身份。
尹姓少年语气不善,其他少年亦是哄笑不已。
这些人如此作态,一是纨绔习性使然,开口伤人是家常便饭,二则是替自己的好哥们裴城助阵,他们虽然不清楚这几日府内发生的事情,但都是见惯高门大族之内争斗的人精,误以为裴越使了什么手段,敢挑战裴城的权威。
否则区区一庶子,今日这种时候哪有资格站在正门前迎客?
若是将时间提前一个时辰,裴城说不定会觉得很爽,顺势再斥责裴越一番。
然而有了方才门房内那番聊天,将脸面看得十分重要的裴城不禁有些窘迫,但在这个场面下也没法解释许多,只得含混说道:“你们别瞎闹,这是我家老三,平时也不怎么出门,你们不认得也很正常。”
说罢又看着裴越,指着身边少年们依次介绍,同时面上也有些得意。
老三,你不是说我需要班底吗?
瞅瞅,这个阵容强不强?
六个少年分别是齐国公府嫡长子尹道,其父为现袭二等齐云伯尹伟,虽然比裴戎的一等定远伯要逊一筹,然而尹伟却是手握实权的军中大将。另有武定侯府现袭三等武定伯柳广之次子柳贲、临江侯府现袭三等临江伯朱温之长子朱定、永昌侯府现袭三等永昌伯顾章之长子顾宗、锦川侯府现袭三等锦川伯程由之长子程德、南安侯府现袭三等南安伯苏武之三子苏平。
这六人与裴城形成一个十分亲密的小圈子,除了性情相投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的先祖皆位列开国九公二十七侯之中,天然就容易亲近起来。
百余年时间流逝,这些勋贵之间相互联姻,织就一张紧密又复杂的大网。
在场这些少年,真要论起来,都能找到一些亲戚关系,譬如苏平的祖母乃是顾宗的姑祖母,又比如程德的大姐嫁给了柳贲的大哥。
就算是他们自己,若没有纸笔辅助,恐怕也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亲戚关系。
裴越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听着裴城略得意的介绍,他对这些复杂的联姻没有兴趣,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没有什么方式比联姻更适合这些权贵们加深关系。
他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裴城口中得知,这六个少年的父亲皆不在京都。
因为他们都是军中的实权将领!
无朝廷调令自然不敢擅离驻地,只能准备好厚礼,让家中子弟早早就来拜寿磕头。
看着被众少年围在中间说笑的裴城,裴越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明悟。
这就是定国公府作为大梁军中第一豪门的底蕴吗?
而且裴越也明白,这只是冰山一角,绝非全貌。
忽觉后背有些汗意。
纵然他心性沉稳,又成熟理智,可陡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身边生活的皆为他认知中的“古人”,难免会生出些许轻视与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略施手段便搞定柳嬷嬷,几句话又逗弄得裴城飘飘然,若说裴越心中没有一些得意,那其实是自欺欺人。
此时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不说旁个,就是此刻站在后面不动如山的裴永年,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了解与熟稔,也绝非他这个穿越而来没几天的外人可以相提并论!
明媚的阳光中,身旁这座巍峨的国公府终于露出一丝霸道又强大的气息。
只不过,裴越心里很清楚,这些与自己并无关系,那么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凭什么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出一个人样,而不是浑浑噩噩地虚度一生?
按捺下心里的躁动,裴越缓步上前,对众少年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拱手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裴越见过诸位世兄。”
众人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此处惹事,再加上裴城方才也给了一个台阶,自然不会继续鼓噪。那尹道显然是这个圈子里裴城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他淡淡地打量着裴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越哥儿,确实没怎么见过。我也听城哥说过,你很老实,在府上也不作妖,这很好。不过呢,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城哥为人大气直爽,不喜那些阴狠算计,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府上不安分,到时可饶不得你,需让你尝尝尹家长枪的滋味。”
很直白的威胁。
可是在这些少年看来,尹道这番话算是给足了裴越脸面,君不见旁边裴城也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往常若遇到看不惯的人,早就上去抽耳光了,即便当时不方便,过后也会找个机会动手,哪里还需要费这番唇舌?
裴越双眼微眯,摇头道:“尹世兄这番话却是错得有些离谱。”
“好胆!”旁边那身材壮实的柳贲喝道。
尹道抬手阻止,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我倒想听听,哪里错了?”
裴越淡然道:“我不知其他府里是什么境况,只说定国公府内,大哥从未苛待于我,反倒是会让小厮来教导我一些道理,我对大哥亦无半点怨怼之心,何谈阴狠算计?至于二哥,诸位世兄应该也知道,他不理俗事只爱书卷,我亦十分尊重并向往。老祖宗念我们兄友弟恭,又怜我庶子身份,特将城外三千亩良田相赠,只为全这一段兄弟之情。尹世兄方才所言,虽无实指,却暗示我们兄弟心中不睦,更是在否定我家老祖宗的眼光,焉能无错?尹世兄,我说你错得很离谱,可对否?”
且不说众少年愣住,尹道面露尴尬,只见站在后面的裴永年猛然抬头,目光深深地望了裴越瘦削又挺直的后背一眼。
正门前,春风和煦,俱皆无言。
好半晌,裴城才笑着和缓气氛:“道哥儿,我家老三还不错吧?”
尹道无语至极,大哥,我是在替你说话好吗?
不过他也知道裴城就是这般疏阔性格,只能无奈笑着摇摇头,看着裴越说道:“可能是昨儿酒醉未醒,说了些糊涂话,越哥儿言之有理,不过,我对太夫人并无半点不敬之心。”
裴越见好就收,点头道:“这是自然。”
虽然场面上他将尹道逼得低头,可心中对这少年的评价却高了一层。
言语再锋利如刀,终究小道耳,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基础,亦只是空中楼阁。
裴城似乎没有察觉到言笑晏晏之下的暗流涌动,招呼着众少年入府而去。
待众人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裴云忽地对裴越说道:“三弟好口才。”
裴越微笑道:“二哥过奖,只是从心而发罢了。”
一对小狐狸对视一眼,估计只有他们才能看懂彼此眼神里的含义。
将一众少年安置妥当后,裴城匆匆回转,此时陆续有客人抵达。
男客们自然在府前落轿下马,各家诰命夫人及小姐们乘坐的马车则从侧门直入,待到仪门内方从马车上下来,身旁除了自带的贴身丫鬟外,另有定国公府的管事媳妇领着一帮丫鬟婆子相随,入内宅后便是李氏亲自相迎。
裴太君今日着大妆,端坐于定安堂内,等待着诸位诰命夫人并各家尚未成年的晚辈们进来拜寿。
定远伯裴戎则是留在国公府正堂定鼎堂内,此堂号由大梁开国高祖所赐,并御笔书写“定国安邦”四字,制成匾额悬于堂前,是裴氏族人引以为豪的荣耀。
今日来的客人虽多,但显然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让裴戎去当门子相迎,至少他自己是这般想的。开国九公二十七候,百年来已有近半数府邸没落,或因天家打压,或因子孙不肖,外表虽然还撑着门楣不坠,实则内囊早就尽了。剩下半数里,大多还在军中握着实权,这里面又有大多数家主不在京都。即便算上非开国公侯之列的,近些年崛起的武勋豪门,裴戎觉得需要自己劳动贵足亲自迎接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
至于那些没落府邸,或者来人是晚辈子弟的,有自己的三个儿子,再加上裴永年这个总管家迎接,也便足够了。
想到此处,裴戎眼中不自觉飘过裴越那张瘦削却英俊的面庞,还有那双透着平静的眸子。
堂内的家仆丫鬟无不低着头,所以无人看到,这位定远伯眼中忽地泛起与今日喜庆气氛难以相容的愤怒!
且说正门前迎客诸人,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虽然偶然无人的时候可以回门房里暂歇,但裴城不动,其他人自然不好擅动。
看着依旧精神焕发的裴城,裴越忽地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武道吧?看来身体锻炼得确实不错,至于究竟是怎样的武道,裴越不知道,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相关的内容,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会是那种御剑飞行千里取人首级的法术,否则朝廷也不必养什么军队了。
或许……大概和前世那种国术差不多的概念?
裴越不确定,眼下也没必要去了解得太详细。
迎来几拨客人后,裴越估摸着大概接近上午十点,此时来的客人分量也愈发重要,甚至还见到裴戎亲自出来,将一位极受天家器重的实权侯爷迎了进去。
除了之前与尹道等人有过短暂的交流之后,裴越便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裴城和裴永年与到来的客人寒暄客套,只带着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不发一言。
一顶朴素陈旧的轿子停在定国公府前,只轿夫二人,另有一名左手执剑的年青随从。
今天来的客人哪个不是鲜衣怒马气势煊赫?
却不知这顶轿子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裴越微觉好奇,转头一看,只见裴城的脸色十分奇怪,而总管家裴永年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
很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个佩剑的年轻人,也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谁。
然后就听裴永年对身后的李荣说道:“去通知老爷。”
看着这些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裴越有些茫然,如果说是大军围府,这种表现还能理解,眼下只不过是一顶朴素陈旧的轿子,就把他们唬成这样?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从轿子中出来,缓步来到国公府门前。
裴越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始终跟在中年男人一米之内。
中年男人的年纪有些不好分辨,看面色并无苍老之态,但双鬓已然斑白,观其面容温和淡然,眼神如此刻的春风一般和煦,又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裴越以前不懂得什么叫做锐利,此时看年轻人冷漠的脸色和寒冰一样的眼神,他便懂了,而且觉得很刺眼。
这年轻人不是善茬,那柄剑上说不定染了多少人的血。
裴戎还未出来,裴城只得上前乖巧地行礼,说道:“请沈伯伯安。”
那中年男人微笑道:“哥儿不必多礼。”
这对话听得裴越更纳闷。
很熟悉很亲近的样子,可是方才裴永年又是那般凝重的表情,太矛盾了些。
那中年男人又温和说道:“若非老太太六十大寿,我确实不便登门,只是你父亲不下帖子,我也只能做个恶客了。”
裴城本就没有急智,而且面对眼前的中年男人,他心中的畏惧远多于亲近,登时呐呐不能言。
好在一旁的裴永年垂首道:“沈大人,并非老爷不知礼,亦非心中存了疏远之意,只是您的身份终究不同,不敢惊动,恐朝中非议,更怕有些人心中担忧。”
这话就让裴越琢磨出一些味道来,同时也佩服这个总管家的胆子,能让定国公府和面前这个明显大有来头的中年男人同时忌惮,甚至到了需要避嫌的地步,除了皇城里坐着的那位,还能有谁?
果然,那中年男人赞许地看了一眼裴永年,又叹道:“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平时倒也罢了,如今日这种大事我还不来,终归是无法跟故人交待的。”
裴永年应了一声“是”,不再多话。
中年男人先看向裴云,微笑道:“云儿,我听墨儿说,你已经有些日子没问她借书了,莫非终于想通了,要弃文从武?”
裴云与其他人相比,显得从容放松许多,只不过面色有些发苦,叹道:“沈伯伯,我肯定不会忘记您的教导,只是墨儿姐姐每次都要我写观后感,哪怕是一篇几百字的文章,也要我写数万字,这课业也太重了些,我只是喜欢读书,又不是要去考科举。”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显得极为开怀:“回头我会将这些话告诉墨儿,让她来找你理论。”
裴云缩了缩脖子,这才露出些许十三岁的年纪本该有的稚气,连连摇头道:“您可不能这么不厚道。”
中年男人不再打趣他,转头看向裴越。
这目光自然是很温和的,只不过裴越有些别扭,仿佛在此人面前,自己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让他震惊的同时,心里也筑起浓浓的戒备。
中年男人看了他片刻,并未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只微微颔首道:“很好。”
若是换做其他权贵子弟,哪怕是裴城这样混不吝的性格,在此人面前也只能如鹌鹑一般,说什么是什么,点头而已。偏偏裴越不知道此人底细,而且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便装作愣头青一样问道:“好在哪里?”
那执剑的年轻人眉头一皱,不过没有发作,显然很守规矩。
中年男人并无意外,目光温润仿佛在看自家子弟,略带着两分调侃笑道:“相貌生得好,气质养得好,当然,还有这一丝胆气露得好。”
没等裴越说话,他又道:“就是瘦了些。”
裴越想了想,还是放弃继续耍嘴皮子的打算,因为看不透对方,没有必要做言语之争。
这时裴戎也急匆匆地出来,看见中年男人淡定从容的身影,哪怕是得到李荣禀告后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依然微微一怔,随后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沈大人亲临,恕在下没有远迎,多有得罪。”
中年男人收起面对小辈时的温和笑容,眼神幽远,淡淡道:“少师,带我去见老太太吧,今天这个日子,我总得来给她老人家磕头拜寿。”
裴戎,字少师。
他闻言面露犹豫,不过在中年男人眼神的注视下,勉强笑了笑,点头道:“理应如此,沈大人,请。”
两人朝府内行去,裴永年和那个执剑的年轻人跟在后面。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裴越走到裴云身边问道:“二哥,这位沈大人是?”
裴云轻声道:“太史台阁沈默云,当今最器重与信赖的能臣。”
太史台阁?
裴越下意识地就想到史记,这位沈大人看起来也的确有史家之风骨。
只是若如此的话,这些人为何会怕?
似是看出裴越心中的不解,裴云压低嗓音解释道:“太史台阁掌大梁朝野一切私密事宜,无论军民皆可监视,三品以下官员更可直接缉拿审问。京都的平稳乃至皇城的安危,有一大半握在此人手里。”
裴越眼神霍然一变。
原来如此,果然是恶客啊。
可是他方才对我说“很好”是何意?
难道是明月阁里的举动感动了这位大梁密谍首领了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