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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小说

章阿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小丫鬟收拾着霍昀希喝完的杏仁茶瓷碗,椿芽喜气洋洋的说:“还是夫人高明,今天大少爷不仅在清辉院用了点心和杏仁茶,还和夫人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奴婢注意到大少爷走得时候,小脸上都还挂着笑。夫人你和大少爷可算是解了心结,往后肯定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卢宴珠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眉间拢着疑惑,然后伸出手碰了椿芽的手背一下:“椿芽,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不是第一次了,霍昀希躲着不让她触碰到他。可她之前见过杨嬷嬷碰这个孩子的脸,他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见霍昀希本身是没有不让其他人碰他的禁忌。所以问题出在她身上?椿芽一脸的迷惑:“什么特殊的感觉?”卢宴珠干脆握住椿芽的手:“现在呢?你再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椿芽听话认真感受着卢宴珠的手掌...

主角:卢宴珠霍敬亭   更新:2024-11-25 2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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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卢宴珠霍敬亭的其他类型小说《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小说》,由网络作家“章阿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丫鬟收拾着霍昀希喝完的杏仁茶瓷碗,椿芽喜气洋洋的说:“还是夫人高明,今天大少爷不仅在清辉院用了点心和杏仁茶,还和夫人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奴婢注意到大少爷走得时候,小脸上都还挂着笑。夫人你和大少爷可算是解了心结,往后肯定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卢宴珠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眉间拢着疑惑,然后伸出手碰了椿芽的手背一下:“椿芽,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不是第一次了,霍昀希躲着不让她触碰到他。可她之前见过杨嬷嬷碰这个孩子的脸,他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见霍昀希本身是没有不让其他人碰他的禁忌。所以问题出在她身上?椿芽一脸的迷惑:“什么特殊的感觉?”卢宴珠干脆握住椿芽的手:“现在呢?你再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椿芽听话认真感受着卢宴珠的手掌...

《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小说》精彩片段


小丫鬟收拾着霍昀希喝完的杏仁茶瓷碗,椿芽喜气洋洋的说:“还是夫人高明,今天大少爷不仅在清辉院用了点心和杏仁茶,还和夫人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奴婢注意到大少爷走得时候,小脸上都还挂着笑。夫人你和大少爷可算是解了心结,往后肯定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卢宴珠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眉间拢着疑惑,然后伸出手碰了椿芽的手背一下:“椿芽,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不是第一次了,霍昀希躲着不让她触碰到他。

可她之前见过杨嬷嬷碰这个孩子的脸,他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见霍昀希本身是没有不让其他人碰他的禁忌。

所以问题出在她身上?

椿芽一脸的迷惑:“什么特殊的感觉?”

卢宴珠干脆握住椿芽的手:“现在呢?你再认真感受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椿芽听话认真感受着卢宴珠的手掌,这才发现夫人的手像玉一样微凉细腻,但又比玉柔软,她的手好似陷在了云中。

椿芽忽然有些紧张,继而又担心会紧张下手会出汗弄脏夫人无瑕的手。

卢宴珠顾盼神飞的眼眸又专注等着她的回应。

椿芽的脸颊慢慢开始发热,之前府里暗地里传过,说夫人年老色衰,才会和二爷的关系日益紧张。

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就连她这个女人,被夫人安静注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不难想象如果一个男人被这样对待,该是怎样的心驰摇曳和魂不守舍。

“你们在做什么?”低沉的男声缓缓响起。

椿芽涨红着脸,如梦初醒般把手抽了回来。

霍敬亭修长的眉宇微拧,沉稳的走进屋内。

卢宴珠不明所以扫了一眼霍敬亭,又自顾自问椿芽道:“怎么样?”

椿芽察觉到霍敬亭的不悦,摇了摇头,不敢多言连忙找个借口惶恐退下。

“霍敬亭,椿芽好像很怕你呢?”卢宴珠随口问道,然后蹙眉看着掌心。

一个丫鬟的畏惧,霍敬亭根本不在意,也懒得解释,整个霍府唯一不畏惧他的,应该就只有卢宴珠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卢宴珠的手上:“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卢宴珠微微摇头,突然灵光一现,刚才椿芽也没说清楚,现在霍敬亭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试验对象吗?

“霍二爷,你把你的手伸出来。”

“怎么?”霍敬亭面上发问,手却同步伸了出来。

卢宴珠自然而然把细软的手贴在了霍敬亭的掌心,倒不是她对椿芽和霍敬亭差别对待,而是霍敬亭的手掌太大了,她的手根本握不住。

“你现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卢宴珠观察着霍敬亭的表情,认真发问。

霍敬亭睨了卢宴珠一眼,他端坐在座位上,神情莫测:“你是指什么方面的感觉?”

这倒把卢宴珠问住了,她想了想道:“负面的、不舒服的、让人难受的感觉有吗?”

霍敬亭盯着卢宴珠苍白精致如同瓷器的手背,停了几瞬后,答非所问道:“你刚才握住椿芽的手,也是为了这个答案?”

说是问句,语气中几乎是认定了。

卢宴珠点头承认。

“是为了霍昀希。”霍敬亭笃定地说道。

卢宴珠微讶:“你怎么知道?也对,小昀希连我都瞒不住,更不要说你了。那为什么他不想我触碰他呢?”


就当作夫人信任他、安慰他的交换。

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卢宴珠被霍昀希的话可爱到,怎么会有这么合乎她心意的小孩,处处都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忍不住露出笑意:“好啊,那作为交换,昀希讨厌的人,我也不喜欢。我和昀希是一国的。”

最后一句话让霍昀希脸蛋红扑扑的,他克制着激动与开心,用力得点了点头。

一直被母子俩排除在外的霍敬亭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霍昀希也没有先前的紧张失落,而是抬起头堂堂正正对霍敬亭说道:“父亲,我会先去查清事情的真伪,然后和夫人一起解决这件事情,我就不打扰父亲了。”

卢宴珠鼓励的眼神变为自豪,她正犹豫要不要和霍昀希一起离开,就听到霍敬亭的声音。

“夫人留步。”

卢宴珠就让霍昀希出去等她。

等霍昀希走出书房后,卢宴珠露出不满的神情,先发制人质问道:“霍敬亭,你不觉得你对霍昀希太苛刻了吗?”

霍敬亭怔了下,解释道:“周茗烟的事另有隐情。”

卢宴珠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如果周茗烟真如她自己所说那么清白无辜,以徐家的家世不可能辖制她那么多年,周家再落败也比普通百姓强太多了。

但就是普通老百姓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同意让女儿守望门寡,要不直接去男方家闹,要不就报官处理。周家在这件事情上也太软弱可欺了,再说这种姻亲纠纷怎么会是王府的长史出面来调停?

“我很清楚这件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霍二爷你清楚昀希是你的儿子,比你小了二十多岁吗?”卢宴珠想到霍昀希的泪水就有些不忿,“霍二爷你也不是一生下就英明睿智,难道你就没被骗过?”

霍敬亭沉默了一会儿:“我比谁都清楚他是儿子,他是比我小了二十岁,我当然有过愚蠢的时候,但我从未被人骗过。”

卢宴珠一腔怒火遇到霍敬亭平铺直叙的答案,情绪一下就被打断。

“我问你这些问题,又不是真想让你的回答。”卢宴珠无语嘀咕,然后不太相信的说道,“你从来没被人骗过?不可能吧!”

霍敬亭听进了卢宴珠的前半句话,没有回答辩解,只是手指轻点了两下书案,然后问道:“你憎恨欺骗吗?”

这是什么问题?

卢宴珠被问得一蒙,却发现霍敬亭漆黑如墨的眼眸,正专注得注视着自己。

“没有人会喜欢被欺骗吧?但是说憎恨,好像也太夸张了。”卢宴珠认真想了想后说道。

霍敬亭对卢宴珠的答案不置可否,仿佛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什么执念,转而问道:“你带着那尊白釉梅瓶回家后,岳父岳母可有责骂你?

卢宴珠听着霍敬亭疑似关心的话,气也消了点:“当然没有了!”

全家人除了卢修麒最开始的时候揶揄了她几句,没有一个人责怪她。

“妹妹,别苦着脸,哥哥的月例银子都分你一半,不会让你没银子花。”卢修麒大方表示。

父亲也说这种骗局他小时候就有,没想到如今还在盛行:“好多大人都被骗过,不是珠珠你的错,真要怪还是得怪你朱叔叔,身为京兆府尹,还让骗子有机会在天子脚下行骗。改天我就和朱兄说一声。”

卢宴珠又恼又臊,赶紧阻止父亲的行为,让全家人保证绝对不把她被骗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卢宴珠说话的声音,被茶盏摔碎的声音打断,但她的情绪完全没被打断。

等下人收拾好残局换上新的地毯后,卢宴珠迫不及待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语:“霍敬亭、周茗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裴子顾明明告诉过我,你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

卢宴珠没想到十二年后自己的姻缘会这么曲折离奇!

她和裴子顾这对定亲的未婚夫妻没有在一起,霍敬亭和他定亲几年的未婚妻也没有在一起,什么时候定亲变得这样草率了?

明明她哥哥卢修麒对嫂嫂李芷嫣没那么喜欢,就是因为两人在年少时由祖父做主给两人定了亲,李家再败落不堪,卢家也是风风光光把嫂子娶进了门。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十六岁时她和霍敬亭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是裴子顾的好友,十二年后他们俩却成为了夫妻!

“卢宴珠,你刚才说什么?”再次听到裴子顾的名字,霍敬亭终于意识到卢宴珠的不对劲了。

她好像并不是在伪装,好故意让他难堪。

“你和周茗烟定了亲?”卢宴珠脑子也有些混乱,重复上一句话。

和未婚夫分道扬镳另嫁他人,与分道扬镳后嫁给未婚夫的知心好友,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不是这句。”霍敬亭脸微黑,提醒她道,“你说你前些时日在大慈寺见过我?”

卢宴珠一无所觉的点头,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她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行为来。

难不成十六岁之后的她会爱惨了霍敬亭?

霍敬亭紧盯着卢宴珠的脸,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奉命剿匪,并不在京城,你不可能在京城大慈寺见过我。你真正在大慈寺见过我的那次,是在弘正二十五年三月初八,那是十二年前的初春。”

卢宴珠并不遮掩她的来历:“你说得都没错,不过对我而言不是十二年前,而是三个月前。”她有些意外,霍敬亭竟然也还记得当初他们见面的事情。

霍敬亭面色有些沉重,进屋后他毫无破绽的神情第一次露出些在意,他扬声唤人:“张全,去把徐大夫叫过来。”说着,他把手搭在了卢宴珠的脉搏上。

没有任何异常,脉象反而比往常强健了不少。

霍敬亭冰冷锐利的目光扫向椿芽,椿芽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把卢宴珠醒来后的异常禀告给霍敬亭。

霍敬亭安静地听着,看似不为所动,手指却在桌面上轻点。

卢宴珠不明白只是问个话,椿芽怎么吓成这样,她院里规矩并不严格,瞧着不太忍心:“霍敬亭,我本人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就行了。椿芽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点清粥小菜。”

椿芽看向霍敬亭,得到首肯后,才匆忙告退。

霍敬亭挥了挥手,其他下人就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还记得什么?”霍敬亭率先开口问道。

卢宴珠并不认为自己是失忆了:“我什么都没有忘记,十六岁的我一觉醒来,来到了二十八岁的身体里。”

霍敬亭眉心微蹙:“这样的话,你别让第三人知道,我也当做没听见。”

卢宴珠不满:“你不相信我?”

霍敬亭垂下眼帘,遮掩眸中的深思,没正面回应:“等会儿大夫就来了,先让大夫给你瞧瞧。”说着他又加重语气,仿佛是给卢宴珠一个保证,“不管能不能治好,你都是霍府的主母,我的夫人,这个身份不会有任何改变。”

卢宴珠直视着霍敬亭,目光不管不顾:“你不仅不相信我,还觉得我有病?”

霍敬亭真得在意他的夫人吗?

如果夫妻之间连这点信任与了解都没有,那在卢宴珠看来,霍敬亭一点都不喜欢卢宴珠,十二年后的她。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卢府去,就算“刺客”不是霍敬亭,她也不敢待在这个心思难测的人身边。

霍敬亭抬头正视卢宴珠,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眸却如同星星般明亮,他低声感慨:“你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卢宴珠想听的不是这个,她把试探藏在了看似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霍敬亭正色:“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人心叵测。你在深闺可能没听说过,民间发生过不少借怪力乱神之事,动私刑闹出人命的案子。所以不论是病还是奇遇,你只托是病了就行,对我而言也无甚区别。”

卢宴珠闻言脸色一变:“闹出人命?”

“你莫怕,霍府护得住你。我提醒你,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霍敬亭淡声道。

“我并不是害怕。”卢宴珠心知刚才是她误会了霍敬亭,他也是好意,于是收了质问,半是服软半是好奇问道,“霍敬亭,你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吗?”

很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与卢宴珠说话了,霍敬亭都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勾了勾唇,难得耐心回道:“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多了,闹出那些事端的人,也不是真信鬼神,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卢宴珠不满嘟哝:“你这人怎么总是喜欢答非所问,明明我问你得是信还是不信?”

霍敬亭的视线从卢宴珠微皱的鼻头与微嘟的粉唇上轻轻掠过,他脑海里浮现出十二年前在大慈寺竹林中惊鸿一瞥的鹅黄长裙女子,他淡淡道:“好吧,我的确不信。”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这世上如果真有神鬼之力,就不会有这么多怨憎会爱别离了。

霍敬亭漠然得想。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赶在卢宴珠胡搅蛮缠前,霍敬亭又添了一句:“当然,我也并不认为你在撒谎。”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卢宴珠睡得不舒服,蹙了蹙眉头,娘亲不是说是好事吗?好端端的,她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在哭??

昨日她娘亲拉着她的手,亲热得把她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得告诉她,他们家已经正式和永宁侯府交换了庚帖,往后,她与裴子顾就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了。

卢夫人说着不舍之情占了上风:“几年前永宁侯夫人就上门为她小儿子提过亲,你在娘心中还是一团孩子气,娘舍不得你那么早就定下亲事来。”

在旁人眼中永宁侯府这桩亲事是一等一的好亲事,永宁侯府从建朝起就世代袭爵是京中有名的老牌勋贵,永宁侯夫人出身宗室,性格爽利不爱管事,绝不是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而裴子顾身为次子,不用袭爵,他的妻子不用操持中馈,而他本人生得芝兰玉树,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往后的前途肯定差不了。

再说裴子顾还是她家儿子的至交好友,与珠珠也算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而且就连她那个不开窍的儿子都看出来裴子顾是真心喜欢珠珠,那眼里的爱意根本藏不住。

卢夫人清楚怕是找遍整个京中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完美的夫婿人选了。

但为了怕出现变数,也是存了考验裴子顾的心思,她还是拖了两年,如今珠珠也十六了,这桩婚事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毛病来,她才终于松口。

“娘狠心多留了你几年,没想到你这两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你让为娘的怎么能放下心呀!”卢夫人搂住卢宴珠,“珠珠,娘的心肝,如果有得选,娘真得舍不得你嫁人。”

卢宴珠明艳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灵动神气:“那我就不嫁人,永远陪在娘亲身边。”

“傻孩子,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娘不能留你一辈子。”卢夫人辛酸说道。

卢宴珠这个年纪已经隐隐明白世道对女子的限制了,她没用稚气未消的话哄卢夫人开心,而是轻轻拍了拍卢夫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娘亲你放心,裴子顾不敢欺负我的,他功夫没我好,打不赢我。反正他现在也是整日来找哥哥玩,我成亲后,也天天带他回家,这样娘亲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就不要因为舍不得我掉眼泪了。”

卢夫人假做严肃:“珠珠,你怎么能直呼裴公子的名字?”

“他一直想让我像叫哥哥那样,叫他子顾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想占我便宜,现在我们定亲了,我们以平辈论,我叫他的大名也没有错啊。”卢宴珠理直气壮的说道。裴子顾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长得好、脾气好,卢宴珠并不怕他。

因着两人还算亲近的关系,卢宴珠也并不排斥与裴子顾成婚。

她已经明白,她是必然要成亲,那嫁给裴子顾好像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哥哥喜欢他,父亲娘亲也喜欢他。

卢夫人看卢宴珠一片坦然没有半点羞涩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你呀,还是没有开窍。”既然两人已经定了亲,卢夫人做了决定,往后对裴子顾要少些限制,让这对未婚夫妻多相处一下,这世间的情爱都要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卢宴珠不懂卢夫人的深意,定了亲的这天,与往常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她高高兴兴的出府玩了一天,还了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耳畔的哭声吵醒。

卢宴珠起身睁眼,却发现身上绵软无力,只完成了一半的动作——睁开了眼,身体还软绵绵的躺在床上。

“夫人,你醒了?”声音充满了惊喜,卢宴珠见一个报剑小丫鬟兴奋得对着门外传消息,“夫人醒了!快去通知主子,那神药真起作用了,夫人终于醒了!”

卢宴珠没见过这个小丫鬟,她蓄了一会儿力,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我是生病了吗?”身上好难受,她长这么大从未这样虚弱过,不过她还是对着脸生的小丫鬟嘱咐道,“你替我告诉爹爹娘亲,我的身体无事,只是偶感风寒,有些乏力,有些困顿——”

说完卢宴珠大喘了一口气,又软到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就这样半梦半醒过了好几日,卢宴珠都是清醒时少昏睡时长,她估摸这次是病得有些严重了,梨果嘴严,应该不会泄露她下水救人的事情,早知道那日就不该玩得那么疯了。

等她好了,肯定免不了爹爹娘亲的训斥,这次哥哥应该也救不了她了。

她可不想被禁足。

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知道她新晋未婚夫的面子够不够用,能不能让她爹爹免了对她的责罚。

朦朦胧胧中,已经好了许多的卢宴珠隐隐感觉她的床榻前站了一个男人,高大沉默渊渟岳峙:“爹爹——”

卢宴珠可怜巴巴的嗫嚅出声,她的嘴巴里好苦,她得了教训了,并不想再被严肃的爹爹责骂了。

那个男人俯身靠近了些,他身上有股很陌生的味道,仿佛是墨香。

卢宴珠眼睫颤动,睁开一条细缝,长时间不见光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只看到一个肩背挺直的剪影。

“裴子顾?”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父兄,卢宴珠能想到可以来到她闺房的人就只剩下刚刚成为她未婚夫的裴子顾了。

嘴里又被喂了一勺苦药,卢宴珠的泪水打湿了眼睫,鼻尖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他不是裴子顾。

裴子顾偶尔身上也会有墨香,却是温和的,不会这么凛冽,仿若肃杀的寒冬。

卢宴珠睁大眼睛想看清喂药的男人是谁,药液在喉咙里流淌过得地方,升起一股灼烧的痛意。

刚刚她被喂得不会是毒药吧?

卢宴珠正想呼喊救命,她的闺房好像进了刺客,一股热气窜过她的四肢百骸,直冲她的天灵盖,她拼着最后的力气狠咬了一口刺客的手掌,当嘴里尝到血腥味后,她才不甘心得又晕了过去。

卢宴珠再次醒来时,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好了一大半。

“来人——”她还记得晕过去前的事情,“我的屋里进了刺客,快把人给我抓起来!”

进屋的不是那天那个小丫鬟,但依然是卢宴珠不认识的人。

椿芽小心的扶起卢宴珠:“夫人,你好些了吗?”又盛了一碗药递到卢宴珠旁边,“院外一直有奴婢们守着,这几日并没有人进过夫人的房间,是夫人您病迷糊了吧?”

“夫人?”卢宴珠大病初愈,脑子也清醒不少,注意到了丫鬟称呼的异常,她打量下房间里布局,这里明显也不是她的闺房,“你是谁?”

卢宴珠表面镇定,内里心肝怦怦直跳,她不会被那刺客掳走当压寨夫人了吗?


霍昀希装作困扰得看向周茗烟:“表姑,徐家是什么意思呀?他们是不信去的人是霍府的人?还是他们根本没把我父亲放在眼里?”

周茗烟有些心慌,她没想到徐家竟然这么硬气,难不成徐家那个死老太婆真的打算玉石俱焚?

“除了这些徐府的人还说了什么?”周茗烟紧张追问,她有些后悔借霍昀希与徐家撕破脸了,霍昀希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没手段让徐家永远闭嘴!

可她年华不在,要是再拖下去,她可能这一辈都只能青灯古佛当个寡妇了。

霍昀希观察着周茗烟的神情,事情果然有猫腻,他假做思考然后摇了摇头:“都是下面的人层层通报,我也不知道徐府的人具体说了什么,要是表姑想知道,我回去一定详细问问。”

“不必了!”周茗烟出声得太过强势,话刚出口她就察觉到不妥,连忙补救,“昀希你肯为我去徐府出头,我就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你年纪小,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周茗烟担心徐府说出什么不该说得话来,全程都心不在焉,没待多久,就找借口离开了。

周茗烟走后,隔间的客人走了进来,一身男装打扮,但明艳的五官一看就是女子,这副穿着是小姑娘出行游玩常见的装扮。

没人会猜到眼前面容有些苍白的女子是朝廷重臣的夫人。

“小昀希,你比我教你得更会套话。”来人正是好不容易出门的卢宴珠,隔间有特殊的机关,她一直在隔壁房间观察着周茗烟的一举一动。

一是为了防止霍昀希年纪小被周茗烟蒙骗,二是她也好奇周茗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她”那么在意,以至于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命令来。

她方才看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没看出周茗烟有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还真是“她”对霍敬亭情根深种,才会对霍敬亭的前未婚妻充满敌意?

卢宴珠想不明白,好消息是霍昀希年纪不大,却意外的聪明可靠,并没有上当受骗,反而顺利的套出了有用的信息。

“我看周茗烟的反应,不像是担心徐家背后的权势,更像是她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徐家手中。小昀希,你记得派人在徐府附近守着,若是周茗烟心虚,肯定会去徐府打听确认。”卢宴珠分析说道。

霍昀希冷静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人员了。”

他告诉周茗烟差人去徐府的话,是提前商定好的谎言。只要周茗烟心中有鬼,不管是上门质问也好,还是差人打听,周茗烟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是夫人教他得无中生有、故布疑阵的连环计。而且看周茗烟的反应,她肯定会上钩。

“那小昀希你怎么不开心呢?”卢宴珠关心问道。

霍昀希原本想否认,但在卢宴珠澄澈的眼眸下,他缓缓垂下头:“夫人,我不想派人去徐家替周表姑撑腰了。”

卢宴珠很有耐心:“怎么了?”原本他们制定的计划是一旦周茗烟与徐家起冲突,就由霍府的人出面,既防止误会了周茗烟,又完成霍昀希不让周茗烟被徐家欺负的诺言。

“我不喜欢周表姑。”君子一诺千金,但霍昀希还是在卢宴珠面前袒露了他的心声,“她竟然对父亲有觊觎的心思!”

卢宴珠没想到霍昀希年纪不大,竟然就知道男女之情了。


真真是比香山居士还要惬意!

霍昀希上了一整天的课业,腹中空空,看到卢宴珠面前摆放的吃食,肚子更饿了。

昨天故意躲着卢宴珠不见的愧疚,在卢宴怡然自得的享受中烟消云散了。

她才不会在寒风中因为没见到他,一脸失落的离开。

不知小丫鬟说到什么有趣的话题,卢宴珠笑得前俯后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霍昀希的小脸绷得更紧了,嘴唇抿得像是蚌壳一样,脚下步子飞快,希望在卢宴珠发现他之前,赶紧离开。

“小昀希!”

就在他埋着头,迈着小短腿飞快小跑时,一道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活泼女声叫住了他。

“你终于下学了,快到这里来,念了一天书饿了吧?我特意为你留了好吃的,这个橘子、这一捧板栗都是我亲自为你烤得。”卢宴珠热情向霍昀希招手。

霍昀希的脚步随着卢宴珠的话越来越慢,直到卢宴珠说是亲手为他做了吃食,霍昀希走不动道了。

他不是轻易低头的人,也不会被小恩小惠收买,只是好奇卢宴珠做得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

霍昀希停顿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妥后,带着书童走到凉亭。

“昀希给夫人请安,夫人安好。”霍昀希故作成熟得给卢宴珠行礼。

“安好,安好。”卢宴珠没等他弯下腰,就提前回答了他,并抢过了话题,“小昀希,你快看看,你想先尝哪个?我用筷子给你夹。”

“橘子可以烤来吃吗?”霍昀希毕竟年纪还小,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卢宴珠热情招揽他几句,他就掩饰不了自己的好奇,圆溜溜的眼珠就落在身兼多职的小火炉上。

“当然可以了,我把果盘里所有的水果都烤了尝过一遍,橘子是烤了之后最好吃的水果。”卢宴珠用筷子夹起被烤得油亮的橘子,没有丝毫遮掩的说道,“不信的话,你赶紧尝尝!”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

霍昀希盛情难却下,坐在了凉亭的凳子上,他看着眼前圆滚滚黑乎乎的橘子,有些无从下手。

卢宴珠把之前剥开的橘瓣递到霍昀希的面前:“你的先尝这个,那个得等它放凉,不然会烫手。”

霍昀希接过橘瓣,没碰到卢宴珠的手指,还特意在她手上多看了两眼,卢宴珠的语气和作风,让霍昀希合理怀疑,她的手就这样烫到过。

橘瓣还带着温热,塞进口中,没有一点柑橘的酸涩,全部转化为温和的甘甜。

卢宴珠一脸寻求认同的望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霍昀希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忍不住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喜欢甜味,喜欢吃糖的都是小孩子,太幼稚。

“我就说了好吃吧。再说,你是我儿子,我喜欢的,你肯定也喜欢,我们长得这么相似,喜好肯定也差不多。”卢宴珠头头是道的分析。

霍昀希嘴角轻轻一抿,一个很微小的笑意,他本来打算就要告辞的,又默默改到了等卢宴珠给他的橘子放凉再走。

卢宴珠抓了把干果放在霍昀希面前,又让丫鬟给霍昀希的书童塞了一堆零嘴。

霍昀希看似安静吃着橘子,实际上注意着周遭的一切,他年纪小,藏不住表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对卢宴珠“差别对待”的满意。

卢宴珠问起他上学的事情,他也会矜持回答。


椿芽回来时,提了一个红木的食盒,上下四层,除了一碗百合薏米粥,其余都不是卢宴珠点的。

椿芽把各式点心小菜拿出来后,白的红的绿的,摆满了一张桌子。

“这么丰盛?”卢宴珠本来只是找借口把椿芽支出去,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她也跟着来了胃口。

卢宴珠接过椿芽舀得一碗粥,她尝了一口,空荡的胃除了苦涩的药汁,终于尝到其他吃食,熨帖极了。

卢宴珠又喝了几口粥,等胃变得暖暖的后,她开口让椿芽坐下陪她一起用膳。

椿芽先是推辞,卢宴珠用旁人陪着她更有胃口来说服椿芽,怕椿芽不信,她用她之前身边的丫鬟举例。

“当初,梨果她们也是这样陪我用膳的。”其实就在昨天,也不知道她们在卢府过得好不好,卢宴珠怅惘的想着。

椿芽听到梨果的名字,手抖了抖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坐下,开始陪夫人用膳。

没有二爷许可前,她不敢把梨果的消息透露给夫人。

“这就对了嘛。”卢宴珠说得都是真的,她喜欢热闹,喜欢旁人陪着她一起吃饭,她也记得先前椿芽眼中对她的关心。

她给椿芽夹了一个红豆糕。

然后就开始给自己夹她感兴趣的吃食,卢宴珠惊讶得发现椿芽端来的每一样吃食都很符合她的胃口。

但她只是每样都尝了点味道,鼓胀的胃就告诉她,她已经吃饱了。

“我现在的胃口变得这么小了吗?”十六岁的她,桌上的吃食不说全部吃光,她至少可以吃完一半。娘亲时常担心她的好胃口,会撑大她的腰身,又是见不得她饿,又担心她暴食没了窈窕的身材,经常愁得叹气。

哪曾想十二年后的她,胃口比鸟儿大不了多少。

卢宴珠摸了摸自己纤瘦得能摸到骨头的腰身,默默叹了口气,难怪现在的她这么瘦。

椿芽原本是打算,筷子沾唇做做样子,但看到夫人口齿生香的模样,她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等她吃饱回神时,就见卢宴珠撑着脸,笑眯眯得看着她。

“好丫头,我就喜欢胃口好的小姑娘。”只有胃口好,力气才能大,才能陪她行侠仗义嬉笑玩闹。

椿芽被卢宴珠看得不好意思:“夫人,是奴婢失态了。”

她已经从石墨那儿知晓,现在夫人只有十六岁的记忆。

心智也停留在了那时候,明明她应该是更成熟的那个人,却被夫人看得有些脸热了。

卢宴珠摆了摆手:“椿芽,你给我讲一讲我的事情吧。霍敬亭说这几年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他让我问问府里的老人。可我现在只认识你。”

椿芽听到是二爷安排,放松下来:“夫人你想知道什么?”

这倒把卢宴珠问住了,她想了想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先和我说一说府上的大少爷吧。”

卢宴珠没好意思称呼霍昀希为自己的儿子。

太羞耻了。

一听卢宴珠主动想了解大少爷,椿芽更有精神了,几乎是知无不言,恨不得夫人立马修复与大少爷的关系。

“大少爷名为昀希,是二爷膝下唯一的孩子。大少爷生辰是弘正二十八年腊月十二,前几个月,大少爷才过了他十二岁的生辰。二爷很看重大少爷,六岁就给大少爷开蒙,八岁就寻了专门的师傅到明镜院给大少爷授课。大少爷天资聪明,十岁起二爷就安排他到前院小书房听课。前院的事情,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二爷给大少爷寻了好几位老师。”

卢宴珠安静听着,心里暗暗咂舌,他们卢家世代为官,对她哥哥都没这样严苛教育过。唯一和霍昀希遭遇有些相似的,好像也只有裴子顾的哥哥裴子源了,可对方是永宁侯世子,生来是要继承爵位,撑起整个永宁侯府的门楣。

而霍府又没有爵位留给他继承。

不过换个角度看,霍敬亭是真心把霍昀希当做继承人培养。

只是霍昀希能承受这样的严厉吗?他还这样小,卢宴珠担心他过得并不开心。

卢宴珠悄悄捂着胸口,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吗?

明明还没见到那个小人儿,就开始心疼怜爱他了?

听着椿芽与有荣焉的语气,卢宴珠并没泼她冷水。

“昀希他长什么样子呀?他长得像我,还是像霍敬亭呢?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呀?”等椿芽介绍完霍昀希的学业,卢宴珠开口询问她好奇的事情,“除了进学,他在习武吗?我有把我的绝学传授给他吗?”

“夫人你说慢点,奴婢脑子要记不过这么多问题了。大少爷像夫人又像二爷,完全是挑着夫人和二爷的长处长得,从小就生得玉雪可爱,就连老夫人都对大少爷疼爱有加,阖府上下就没有人不喜欢大少爷。”

除了夫人你以外。

椿芽把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现下夫人对大少爷没有恶感,说不准母子就能和好了。

她才不会多嘴,坏了母子俩之间的感情。

卢宴珠眼眸一转:“就连老夫人都对大少爷疼爱有加?这话说得有趣,老夫人疼爱孙子不是理所当然吗?这样看来,霍府老夫人是不喜欢我了?”

椿芽干巴巴的笑了笑,没想到失忆后的夫人会这么敏锐。

她委婉说道:“老夫人与夫人您的关系平常,不是非常亲近。当然并不是夫人您哪做得不好,只是老夫人之前属意的儿媳并不是您。”

“那她属意的是谁?”卢宴珠合了下掌,“是周茗烟吧?我听裴子顾说过,周茗烟是霍敬亭的嫡亲表妹,那周茗烟就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了。”

椿芽的眼皮猛地一跳,她有些着急:“夫人,您当众还是不要直呼二爷的名讳,有些不庄重。也莫要喊驸马爷的名讳了,旁人听到会生出是非的。”

“那我之前怎么唤霍敬亭的?”卢宴珠问道。

椿芽卡了一下,夫人之前也时常对二爷直呼其名,她赶紧打住:“夫人你有时唤二爷敬亭,有时唤他二爷或者霍二爷。”

卢宴珠动了动唇,发现都不顺嘴,但她也知道椿芽是好心提醒,她向来善解人意:“放心,以后有人在时,我会唤他二爷。”

“等等,椿芽你方才提到了驸马爷,谁成了驸马爷?”卢宴珠脸上的笑影消失,瞳孔缓缓睁大。

椿芽攥紧了拳头,咽了咽唾沫说道:“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尚了二公主,早已经是当朝的驸马爷了。“

“你说得尚公主的侯府的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卢宴珠又追问了一次。

“永宁侯世子娶得是华阳县主,尚了公主的人是二公子。”从夫人苏醒后,一直是笑意盈盈的,好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这是椿芽头一次看到卢宴珠露出伤心的表情来。

“夫人,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二爷,还有大少爷。”椿芽真情实感的劝道。

“我没有难过啊,”卢宴珠的指尖点在眼睑下,她怔然看着,那是一滴眼泪,“奇怪,我怎么会哭了呢?我明明并不伤心难过。”


很快,张全就领着徐大夫到院子里来给卢宴珠瞧病。

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卢宴珠自然乖乖配合大夫的动作。

不过眼前的大夫和她之前见过的很不一样,一身粗布麻衣,脚下穿着草鞋,手指粗大长着老茧,一头花白的头发用树枝簪起,看起来不像是大夫,而像山野里的村夫。

之前椿芽不是说,给她看病的人是刘老太医吗?

卢宴珠把疑问先咽下,等大夫看诊后,她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大夫,我醒来之后发现我的武功尽失,这是什么缘故?”

她没注意到当她问出这个问题时,霍敬亭的眼眸一深。

“徐大夫,我夫人如今身体情况如何?”他在如今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徐老怪扣了扣耳朵只当没听见,他见卢宴珠神色如常,并不像其他达官贵人那样面露嫌弃,于是好心解答道:“你这武功废了起码有十年了,看你这脉象当初生产的时候,应该是极为凶险。”

“什么?”卢宴珠睁圆了眼睛,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生产?谁?她吗?好像椿芽之前是提到了一句大少爷。

可她以为是霍府其他女子生育的孩子!

卢宴珠慌了,求助的目光看向霍敬亭。

然而霍敬亭说得话却打破了她的侥幸:“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卢宴珠手指轻颤指向自己,艰难问道:“我生得?”

“不然是我生得?”霍敬亭语气微妙,似乎夹杂着不满:“夫人,我对你许过誓言,此生绝不会有异生之子,霍某再不济,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诓骗你。”

黄老怪诧异得看了霍敬亭一眼,无异生之子?在子嗣为大的月朝,这可是非常罕见的承诺,多少令人称赞的恩爱夫妻,膝下都有庶子庶女存在。

再说这位霍大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儿女情长的人。

卢宴珠低头看着平坦的腹部,又想了想霍敬亭无异生之子的诺言,脑子更乱了。

她原本以为霍敬亭是不喜欢她的,可这样的誓言不可能轻易许下。

“他,多大了?”卢宴珠心慌意乱,旁得事情她还能在霍敬亭面前强撑理智,一想到她竟然有个孩子,顿时就有些无措了。

霍敬亭眉梢微动,神情有些异样:“霍昀希,今年十二。”

“不可能。”卢宴珠脑子转得很快,一算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明明比我侄女小上两岁,而且,怀胎十月,我不可能那么快嫁给你。”

十六岁时她已经定亲了,就算悔婚也不可能那么迅速,而且那时候霍敬亭对她而言还是陌生人,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就有了孩子。

霍敬亭诧异地看了眼卢宴珠:“你想起什么来了?他是腊月出生的,虚岁十二。”

“我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是失智了。”卢宴珠摇头:“是椿芽告诉我的。”

“哦——”霍敬亭所有的情绪起伏又归于平静。

对于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儿子,一向张扬肆意的卢宴珠都踌躇不已,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卢宴珠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想见霍昀希的要求。

黄老怪觉得这对夫妻真是怪异,如果不是知道两人身份,他都要怀疑两人这夫妻身份是假扮的,这也太生疏了。

“你运气不错,连百年雪蝉都找到入药。只是这雪蝉药性刚猛,要想母子平安,就只能舍弃你的一身根骨。你就别多想了,那种情况下你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阎王爷开恩了。”黄老怪啧啧称奇,雪蝉少见,怕是皇宫也不见得有,上了年份的雪蝉更是难得,所以在那样凶险的情况,还能保住母子两人的性命,只是可惜了卢宴珠的一身武功与健康的身体。

“按理说,你筋脉虚弱,就是日日用上好的药温补着,也是气若游丝久病缠身的体质,可我刚才号你的脉,发现你的脉搏沉缓有力,沉疴已好了大半,之后好生将养,说不准能痊愈。”黄老怪还没见过这么奇特的脉象,与之前相比,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破败的筋脉不断修复,脱胎换骨恍如新生。

霍敬亭在黄老怪诊脉的时候非常沉默,直到黄老怪说完诊脉结果后,他才淡淡吩咐了几句:“那我夫人的身体就劳烦你调养了。”

好冷淡呀,如果是爹娘哥哥在,肯定不会是霍敬亭这种波澜不惊的反应。

卢宴珠撇了撇嘴,不过想到自己身体能痊愈,就不在意这些小事,又开心起来。

没等到她的讥讽咆哮,霍敬亭看了卢宴珠一眼,才继续道:“我夫人醒来后,忘了许多事情,记忆好像停留在了十多年前,黄大人可看出是什么缘故?”

卢宴珠刚想开口,一盏茶就被霍敬亭单手递到了她的唇边。

“夫人,茶凉了,润润喉。”

卢宴珠不好推拒,只能把话和着茶水咽了下去。

黄老怪抓了抓花白的胡子:“我是没发现尊夫人的身体有什么其他异样。看她的情况,不是外伤,可能是癔症,老头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大病一场或者受了巨大刺激,记忆出现错乱的。这种说病也不是病,可能第二天就好了,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黄老怪语气平常,远不如之前那样热切。

霍敬亭沉吟了下,吩咐道:“那黄大夫你只管负责调养我夫人的身体,至于失忆的事情,我会寻其他大夫来看诊。”

黄老怪当然没意见,对达官贵人他只医疑难杂症:“那诊金?”

“照旧。”霍敬亭干脆道。

“霍大人果然大气。”黄老怪喜笑颜开的吹捧了霍敬亭一句,就下去亲自给卢宴珠配药了。

等人走后,卢宴珠搁下茶盏,动作不轻。

霍敬亭斜睨她一眼,没开口。

“为什么不想让我说话?”卢宴珠不满开口。

霍敬亭面容冷静,沉默纵容着卢宴珠发泄情绪。

“你以为我会在被你提醒后,还说自己是来自十二年前?”卢宴珠直视着霍敬亭的脸。

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霍敬亭脸上浮现波澜。

嚯,还真得被她说中了。

“霍敬亭,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卢宴珠语气轻缓,带着点疑惑,“还有,为什么你不直接和我解释?对我,你这丁点的耐心都不愿意给吗?”


她给霍昀希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暗中憋气,等憋到面色惨白时,她倒数几个数,放松口鼻,捂着肚子大口喘息几下,身体踉踉跄跄像是难受到站都 站不稳。

“夫人?”霍昀希没理解到卢宴珠眼神的深意。

好在霍府下人中还是有聪明人,在人群中说道:“天啦,有人晕倒了,不会是刚才被误伤了吧?”

霍江鹏哀叫的声音变小了,他仔细在听围观人群的议论。

“这姑娘看起来就柔弱,她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被那个小胖子打到了?”

柔弱?这女人的力气比他还大!而且还灵活得不得了,他根本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还因为她,挨了霍昀希这个小屁孩好几拳!

卢宴珠闭着眼听着人群议论的话题转了方向,她嘴角弯了弯,想用她玩剩下的计谋来对付她,没那么容易。

现在只等借着给她看病的理由离开围观的人群,之后的问题就简单了。

这样想着,卢宴珠放心向霍昀希的方向倒下。

霍昀希脸上的神情闪过一丝纠结,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用身体撑着了倒来的卢宴珠。

霍府下人此刻也围了上来,把霍昀希和靠在霍昀希身上的卢宴珠保护起来:“快让一下,我家夫人晕倒了,需要马上去医馆看病。”

周遭的人自觉散开,霍江鹏偷偷看向卢宴珠,只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好像还冒着虚汗,看起来不像是演戏。

他开始怀疑,难道他真的不小心误伤到她了,只是他情绪上头没注意到?

霍江鹏不再嚎了,假模假样强撑着站起身,算了,这次就先放过霍昀希。

因为霍敬亭的关系,他也不敢把霍昀希得罪的太狠。

然后他就听到的霍府的下人称呼卢宴珠为夫人。

他动作一僵,转过头时,似乎能听到全身骨头在响。

自从他父亲和二叔分家后,霍府就只有一位夫人——那就是霍敬亭明媒正娶的妻子卢宴珠。

霍江鹏腿一软,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慌张得拨开人群,拔腿就跑。

得罪了霍昀希,只要没打出事,他那个位高权重的二叔,只会当做小孩间的玩闹,根本不会与他计较。

可要是打伤了叔母,那就是目无尊长忤逆犯上,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他那个敬重发妻的二叔,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痛,好痛。

痛痛痛。

仿佛被人从身体内部拆开,骨头被折断,筋脉被撕裂,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疼痛。

卢宴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不然怎么会遭受酷刑一样的痛苦。

因为疼痛,卢宴珠耳边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她听不清楚霍昀希在说什么。

因为疼痛,她是真的没力气站立,只能把身体的重量压一部分在霍昀希身上。

也因此卢宴珠清楚的感受到,她依靠着人还是一位少年,他用清瘦的肩膀支撑着她,全身的肌肉绷得很紧,他真的太小了,以至于想要撑住她,只能使出全部的力气。

卢宴珠的意识忽然清明起来,她不能哭,更不能晕去过。

她现在可是小昀希的母亲,她要坚强一点,不然会吓到小昀希。

人群喧闹的声音远去,他们已经离开刚才的街坊。

卢宴珠咬着唇肉,抵抗着疼意,她睁开眼,身体慢慢从霍昀希的身上挪开,她挤出笑容,用得意的语气问:“刚才我装得像吧?”


霍敬亭眼神有一瞬恍惚,又很快恢复清明:“夫人,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卢宴珠假假得笑:“那是什么意思?”

霍敬亭认输:“我更正,不管是霍昀希还是夫人你,都不愚蠢。”

卢宴珠勉强满意,然后蹲下身,拿出帕子想给霍昀希擦眼泪:“所以没关系的,夫人会帮你解决。”

既然霍昀希不愿意叫她母亲,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当一个母亲,那就先从一个夫人做起。

一个合格的夫人,是不会让家人受委屈的。

霍昀希接过卢宴珠的帕子,用力擦掉泪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他撇着嘴,忍着哭腔:“可是,可是她们说得不一定是真相。周表姑说夫人你讨厌她,可你并不生气,还愿意帮她。父亲骂得对,我可能真被欺骗了。”

霍昀希哭得卢宴珠心都要碎了,她又狠狠瞪了霍敬亭一眼。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调查真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明白小昀希你会答应下来,是因为你的善良正义,夫人我很欣赏这样的品德。再说就算真的被骗,也没关系,我也被骗过很多次,该被谴责的是骗子才对。”

霍昀希停住了哭泣,被平等蹲在他面前的卢宴珠话中吸引:“夫人,你被欺骗过?”

“当然了,”卢宴珠见她的话有效果,就开始细数她从小到大被骗的经历,小到被老宅的堂哥堂姐们作弄,大到去市集买东西被骗。

因为恰好和霍昀希遇到的事情契合,卢宴珠主要说了十多岁上街买文玩被骗的事情。

她遇到的是个很简单的骗局,一个书生打扮男人面色焦急得向过往衣着光鲜的行人,兜售一个梅瓶,说是妻子到了京城地界忽然生了疾病,他有一对祖传的梅瓶,是前朝大师亲手烧制的孤品。为了筹钱给妻子治病,所以忍痛出售一个。

那时候卢宴珠年纪小,又见没人愿意买梅瓶,那书生蹲在角落痛哭,就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财买下了这个梅瓶。

书生还问了卢宴珠府邸位置,并承诺等治好妻子的病,一定会来赎买这个梅瓶。

结果卢宴珠抱着梅瓶,兴冲冲的回到家,告知了家人她做得事情。

卢修麒捂着额头问:“妹妹,你见过父亲书房里的那对梅瓶吗?”

卢宴珠点头,她还知道父亲很喜欢那对瓶子。

“那就是古牧大师留世的孤品。”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气得马上就要冲出去找那个骗子算账。

这次是娘亲拦住了她:“珠珠,他既然知晓了你的家世,肯定不敢在京城逗留,一早就出城跑了,你找不到他了的。”

娘亲见她不死心,让府中管家去找人,果然就如同娘亲所料,人早都跑了。

霍昀希完全忘记自己的委屈,而是替卢宴珠感觉生气不值:“那人怎么这么坏,夫人明明是好心,还骗了夫人你全部的钱财。要是我遇到那个骗子,一定要让他好看!”

“对啊,可恶的是骗子,就像昀希你不会责怪我被骗,我也同样不会那么做。”卢宴珠真诚的说道,“而且事情得真相如何还没有定论,‘我’的确很讨厌周茗烟,她说得也不一定是假话。小昀希,你就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难过了。”

霍昀希被卢宴珠解开心结,他脸上重新恢复笑容,用力得点了点头。

“夫人,我会先查清楚事情真相。如果,如果周表姑真得被徐家欺负,这次我会先帮她,往后,我不会和她再接触了。”夫人和他想象中的母亲非常不一样,但霍昀希完全没办法抗拒这样的夫人,他认真得保证,“夫人讨厌的人,昀希也不会去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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