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叶钧迟迟不归。
林一凉燃烛静候,如昨日新婚一般,等到夜半。
云笙先是守在院门口,翘首以盼叶钧归来,后来月上了正空,便回在她身侧,劝她早些休息。
林一凉道:“夫君操劳未归,哪里有我歇息的道理?”
云笙知她劝不住,便干脆与她一同等。
到天将破晓,叶钧也未有归来。
云笙道:“夫人,都一夜了,老爷不会回来了!”
两夜未得好眠,林一凉有些头重脚轻,她起身,打开窗,看到夜幕重重,唯天际一缕白光,似梦境中的那束一样,狭长尖锐,刺得人眼睛疼。
“你说得对,他不会回来了!”
林一凉让云笙熄了灯,烛火一灭,屋中便陷入无止境的黑暗。
说是休息,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天将蒙蒙亮,林一凉便醒了,她知道云笙随她等得辛苦,便未叫她,自个儿着了衣,挽了发,随意点了个丫鬟,便去了主院。
今日叶母未在大厅等着,林一凉着人带了话,在外候了半柱香时间,才得以进到屋中。
叶母仍如昨日一样,妆贵衣鲜,倒是那些弟媳兄嫂,反而素雅许多。
林一凉暗叹自己未有重妆裹身,叶母已开了口:“钧儿不是说,晨昏定省让你都不必来么?”
林一凉道:“夫君怜我没见过世面,恐我礼数不周惹娘不开心,这才让我不遵俗礼,免去晨昏定省,但我以为,我既已嫁入叶府,便当遵规守矩,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娘您多担待!”
说话时,叶母贴身侍女明姑送来一幅画,叶母把注意力转到画身上,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
她便只能半蹲在原处,保持行礼的姿势。
半晌,叶母终于想起她来,挥手召她过去:“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画如何?”
林一凉起身,持久半蹲,腿有些酸软,加上两夜未怎么歇息,头脑有些恍惚,朝叶母走去时,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
明姑眼疾手快,冲过来将她一把扶住。
“哟,身子这么金贵呢?”
叶母把视线从画上移过来。
林一凉无从解释,只能道:“我近日有些体虚,这才……既是身子不适,往后这些俗礼还是免了吧!”
叶母并未让她把话说完,她重将目光转到那幅画上,像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差别,为看我伤了身子,实在不值!”
林一凉无言,只能应一句:“谢娘关心!”
回到东厢院,林一凉睡了个昏天黑地,从巳时一直到日落西山,若非整日未进食,饿得难受,她觉得自己还能继续睡下去。
醒来时暖黄的阳光漫了一屋,迷迷蒙蒙的像一场陈旧的梦。
云笙已准备好饭食,她正准备过去大快朵颐之时,云笙却又拦住了她。
她用眼光询问为什么。
云笙同样用眼光指向门外,说:“老爷回来了……”林一凉顺着看过去,果然见叶钧踏着柔光翩翩而来,她暗自掐了一把自己,钻心的疼痛催散了睡意,她才确定,这幅场景并非幻梦。
“怎么?
还未用膳么?”
叶钧声音一贯柔和。
云笙抢先道:“夫人念着老爷,便一直候着……”叶钧微蹙起眉头,稍显不悦:“夫人还是当紧着自己身子!”
林一凉微笑颔首:“现在时辰尚早,我也没有很饿!”
叶钧与她一同坐下,问:“我听闻,今日你又去了娘那里?”
林一凉的笑僵在嘴角:“我原本是想尽些孝心,却未想,又惹娘生气了!”
叶钧道:“夫人不必自责,娘总希望我能攀龙附凤,因此不曾善待于你,你莫要因此对她心生芥蒂才好!”
林一凉道:“夫君哪里的话,是我未尽礼数!”
叶钧却忽然踌躇起来,眉亦拧得紧了几分。
林一凉问:“夫君可是有甚难事?”
叶钧道:“我还听说……昨夜,你苦等了我一宿?”
林一凉恍惚觉得,他今日一行,至此才算是入了正题。
“这段时日,朝中事务繁忙,似昨夜那般整夜不归实属平常……”果然,他道,“夫人不必等我……”顿了顿,又说,“为防搅扰夫人,往后……我便宿在书房吧!”
尽管已猜到八分,亲耳听到仍觉难以置信:他们成婚三日,至今未曾圆房,他却已做好打算分房而居。
林一凉想了又想,觉得怎么看,她二人都不似新婚夫妻。
但她仍然低着眉,笑回:“都听夫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