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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港来山

乔蓝周暮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离港来山》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离港来山》主要讲述了乔蓝周暮云的故事,同时,乔蓝周暮云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主角:乔蓝周暮云   更新:2022-09-10 09: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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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蓝周暮云的其他类型小说《离港来山》,由网络作家“乔蓝周暮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离港来山》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离港来山》主要讲述了乔蓝周暮云的故事,同时,乔蓝周暮云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离港来山》精彩片段

宋亚轩在97年离开港地,拖着一把吉他,走进滚烫的内陆,港地飘零,他妈操着一口好英文随着主家去了大不列颠,英镑美钞塞了一抽屉与他,他在97年成年,念不起资本主义的音乐学院,像放乡一样放到内陆流浪。

他第一次乘飞机,第一次降落,第一次离港。

美钞和英镑在他眼中没什么用,锁在裤袋里全当阔绰的幌子,他只有一把吉他,一在内陆落地时,他听上海人的吴音温软,沪话尖酸与港话完全掉了个头,他问身边的内陆人,哪里是好去处?

内陆人回答他,大陆哪都是好去处,你去江苏好,浙江也好,广东也好,不要往西南方去,磕地儿苦。

又问他,你哪里人。

宋亚轩说,香港。

内陆人掀开眼皮儿瞧他,笑了,怪不得生的嘎好,香港仔比内陆仔靓啊。

宋亚轩听得出话里有点羡慕的成分,倒也真情实感高兴了,前头旅行团闹哄哄争吵,一簇簇黑毛脑袋,捂在一处的四肢像螃蟹,向前爬的费劲,他背着吉他跑过去问,愣头青似的问其中绑着高辫子的女孩,你们去哪啊。

高辫子女孩说,西南方。

宋亚轩说,那地方不是苦吗?

高辫子女孩笑了,苦怎么了。她比画了一下,可美了,嘉陵江晓得伐,还有这么高的山,可美嘞。

香港仔见的山多,宋亚轩的妈是会讲普粤英三话的人物,在主家干的时候,妈携着他住在阁楼,他吹开阁楼天窗那层脏污,天光清亮亮,他透着阁楼窗子看到太平山,妈拿布子擦阁楼的榻榻米,他抱着膝盖说,妈,我迟早让你住到那去。

妈没有说话,拣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说睡吧。

宋亚轩向往有山的地方,他现下是想不出什么西南方苦了,他说我随你们去,我要去。

高辫子女孩说,那里叫重庆,是内陆的直辖市,未来的大好地方。

他把英镑美钞全换成了内陆钞票,裤袋兜子险些装不下,却也只是一叠磕人腿疼罢了,吉他压着背,压着生长的身子,他在一天之内又上了飞机,奔跑向西南方。

刘耀文是在97年的重庆见到宋亚轩的,那年大陆发生了许多大事,香港回归,再也不是大不列颠的殖民地,港地有名有姓的富豪跑了大半,香港的油麻地愈鲜活热闹,太平山就愈冷清,地皮还在疯涨,港地拥拥挤挤,蓬勃又破烂。

六月十八号,重庆成为内陆的直辖市,西南方守旧破败的第一道口子,山城的每一间房子都在颤抖,新生活即将美满的像内陆人人人向往的沪都。

这都与刘耀文无关,他在两个月前听完这个新闻就没有多大感触,倒是马嘉祺守着电视机发了好久的呆,晚上吃饭多打了一个蛋在碗里,刘耀文说,“干嘛啊,这么殷勤。”

马嘉祺围上围裙在厨房里刷碗,乒乒乓乓响动声很大,丁程鑫从屋里头出来拎着筷子就夹刘耀文的荷包蛋吃,刘耀文快快扒拉两口饭,胡乱往嘴里塞荷包蛋,丁程鑫扒去半块吞下,刘耀文吸海带汤咕噜咕噜,含糊不清地冲着厨房喊,“小马哥!嘉祺,丁程鑫抢我荷包蛋吃。”

马嘉祺擦过围裙上的污渍,倚在门框边看腮帮子鼓鼓的丁程鑫,丁程鑫转了一圈,提起衣服下摆的线头,问他,“好看吗?”

马嘉祺点点头,“好看,这件衣服蛮衬你。”

刘耀文回头看着马嘉祺,马嘉祺的眼皮常年是单的,狭长含蓄,看向丁程鑫时,眼睛睁大了,往眼珠里头淌光,温柔的有名堂且和气,马嘉祺不看自己,只看丁程鑫,刘耀文哀嚎一声,低头继续吃碗里的白饭,只记得自己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记得马嘉祺和丁程鑫的眼睛蓄光的样子。

刘耀文吃完饭要和丁程鑫一起看电视,他快十七岁,还爱看动画片,丁程鑫要看肥皂剧,他争不过他,躺在茶几和破沙发的缝隙里吹电风扇,马嘉祺蹭着他的脚踝坐过来,电视里头的皇帝正同鹦鹉说话, 刘耀文闭上眼睛,水泥地被身体睡烫了,他有意让自己的意识飘飘忽忽,在滂湃的热浪里跑啊跑,耳朵被热融化了,他就听不见马嘉祺的低声细语,丁程鑫蹭他脖颈的窸窣。

这很烦人,刘耀文想。然后他睡着,再醒来,重庆的太阳仍旧圆滚滚,他穿上背心在水箱滴滴答答,窗子裂进湿透透阳光的厕所里找牙膏,牙刷底生了层斑点的霉,牙膏被手指碾碎成辛辣的沫子,他从左向右刷,牙齿在水与薄荷间白亮尖利的像鬼子的尖刀。

丁程鑫和马嘉祺也醒了,他隔着块塑料板就听见马嘉祺在叫阿程,刘耀文糊里糊涂地想,河南人都这么叫人吗,凡事都是阿字打头的亲昵。

今天要去新地演出,丁程鑫穿了一身红衣裳,刘耀文上下瞧一眼就明白是马嘉祺新买的,红衣裳像团火在刘耀文的视线里烧,丁程鑫漂亮的像团在火灶里烧的奶油,刘耀文挪开视线,悄悄地把自己融进重庆的白天里,退后两步,踩着他们俩的影子走路。

丁程鑫和刘耀文要跳舞,需协同乐队走流程,马嘉祺背着吉他唱清歌,歌舞厅是新开的,妈咪也穿一身正红,拨着红指甲数钞票,刘耀文蹲在后台边上,丁程鑫掰出一颗牛奶糖给他,刘耀文说,“又是马哥给买的?”

丁程鑫颇不在意地斜视了他一眼,“是。”

刘耀文把长手长脚给箍住,乐队在调音,大白天的歌舞厅少人,晚上才是热闹非凡,他不想那个妈咪看清他的长相,前些日子在另一处好有名的场子,一同有红指甲的妈妈桑召他去卡座,拉着他的手往腻腻的胸口春光里塞。

那个妈咪问他,舒服吗?

刘耀文不说话。隔着层纱料他出了片手汗。

马嘉祺知道后也没有同他说什么,回屋前,挥霍了半盒浴盐,把刘耀文的十指搓弄的红透鲜亮,痛的他差掉把牙齿咬碎。

他们再也没去过那个场子,丁程鑫不问为什么,马嘉祺给他买了新裳买了糖哄他换场子演出,刘耀文知道,丁程鑫的精神太薄太脆了,丁程鑫的世界只有跳舞新衣马嘉祺,这样骇人的动作落在他眼里,他的眼睛会被污的不干净,他会发疯。

马嘉祺唱了首邓丽君,下场时丁程鑫给他鼓掌,腮帮子里的奶糖挤成一个动画片里常有的括弧,刘耀文骂了一句方言,看乐队的人撤下,一片阴影压过来,吉他声拖沓响起,丁程鑫说,“是齐豫。”

刘耀文问,“什么齐豫。”

丁程鑫是个讲究美丽的体面舞者,指着台上的男孩,“他唱的歌是齐豫的。”

“橄榄树。”


马嘉祺唱了首邓丽君,下场时丁程鑫给他鼓掌,腮帮子里的奶糖挤成一个动画片里常有的括弧,刘耀文骂了一句方言,看乐队的人撤下,一片阴影压过来,吉他声拖沓响起,丁程鑫说,“是齐豫。”

刘耀文问,“什么齐豫。”

丁程鑫是个讲究美丽的体面舞者,指着台上的男孩,“他唱的歌是齐豫的。”

“橄榄树。”

刘耀文笑了,说,我喜欢光辉岁月。

丁程鑫剥开下一粒糖,低头说,可我喜欢齐豫。

1997年,刘耀文遇见宋亚轩。

在新场子,宋亚轩在唱一首歌,作词三毛,原唱者齐豫。

宋亚轩把橄榄树唱的苍苍茫茫,十八岁的面庞纵横不出一棵树的皮相,他不像橄榄树,像剥出的雪白蛋清,像未经历过革命的原生大陆。

丁程鑫说好听。

刘耀文第一次没反驳他,小小的附和一声,我也是。

新场子的妈咪决定签下他们与唱橄榄树的男孩,妈咪一副很爱才的样子,讲丁程鑫的舞与马嘉祺的歌,说穿红衫子的男孩子生的最俊俏,讲会唱邓丽君的男生比丽君本人难得,刘耀文被匆匆带过,妈咪问了几个人家是大陆哪处的。

宋亚轩咬着纸杯说,香港。

妈咪大惊失色,香港仔?哪的?

宋亚轩说,我开窗能看见太平山。

妈咪声音愈尖了,那不得了,我这来了个香港人,这不就是英国人伐。

宋亚轩反驳,“香港回归了。”

又说,“我现在没处去,正住旅馆呢。”

丁程鑫听他那话,立刻笑了,“去我那住吧,耀文那屋床大。”马嘉祺停滞了一下,刘耀文的目光烧了进来,看的马嘉祺额头冒了汗,丁程鑫也看过来,将马嘉祺的手握住,目光软的像绕人脖颈的绸缎,“嘉祺,我好喜欢齐豫。”

马嘉祺回握过他的手,将刘耀文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拣开,也笑了起来,“跟我们来住吧,我们不是坏人。”

马嘉祺是河南人,河南省会郑州人,他讲他家里,讲的比丁程鑫的舞还要体面,马家开小厂,马嘉祺有颗音乐赤子心,被爸妈打碎了,心碎了不打紧,马嘉祺喜欢男的,骨头也被爸妈碾碎了,碎的他都忘记同性恋这三个字该怎么写。刘耀文问他,他为什么跑出来。马嘉祺说,他们要把他弄到乡下去关起来,棒子和狼狗,要让他活的像个牲口,儿子像牲口总比像个变态好。他还比划似的在空气里临摹了那狼狗的牙,让刘耀文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马嘉祺先遇上丁程鑫,丁程鑫是重庆本地人,他娘在重庆好有名气,年轻时是歌舞厅的交际花,丁程鑫刚和刘耀文宿到一处的时候,刘耀文偶然翻到过他娘的照片,丁程鑫得了那模样八分,也漂亮到出格,他娘怀他时才十八,生下来扔去给歌舞厅的妈咪养,后来娘嫁给了当地的地头龙给当后母,把丁程鑫拎回去养,养到十三岁出了问题。刘耀文追问马嘉祺,什么问题什么问题?马嘉祺沉默了,回厨房烧晚饭。刘耀文看看正在专注看那港剧的丁程鑫,侧脸好漂亮,却又觉得悲哀,丁程鑫的精神世界也许难堪又脆弱。

刘耀文觉得这两人各有各的活法,丁程鑫被妈咪锻造,一身软骨,舞跳的热烈又坚韧,马嘉祺带着吉他孤身来到重庆,唱的民谣邓丽君,人却做不到甜蜜蜜,凑到一起相亲相爱,漏下一个没什么故事的他,也算理所当然。

场子歇下已经是凌晨,他们得坐公交回那破烂出租屋,刘耀文帮衬着宋亚轩提行李,丁程鑫快睡着了,上下眼皮儿打到一处,马嘉祺坐到后排哄他,刘耀文一抹脸上油画似的妆,带着宋亚轩坐到前头。

重庆晚上风大,刘耀文将窗子开出条缝隙,热浪吹了进来,吹开宋亚轩的刘海,宋亚轩很少见晚上的重庆,97年的重庆燥热又浮脏气,灰蒙蒙的连公交车都养蜘蛛,他将眼睛贴到玻璃边去看晚上的重庆,刘耀文看初来乍到的香港仔,香港仔额头饱满的像港剧里的玻璃牛奶。

刘耀文和宋亚轩没什么话好讲,他只瞧宋亚轩好看,和丁程鑫不同的好看,丁程鑫骨相就是软的,宋亚轩却漂亮的像港里捞出来的鲜鱼,不刺不软。

他想那港还是维多利亚港,一个多情美丽的香港仔在内陆流浪,多让人唏嘘啊。

刘耀文叫他名字,“宋亚轩。”

宋亚轩把眼睛从玻璃上挪开。

刘耀文说,“你最近有听什么歌吗?”

宋亚轩想了想说,“梦伴。”

“谁唱的。”

“梅艳芳。”

刘耀文说,“你听不听光辉岁月。”

宋亚轩摇头,“我喜欢张国荣。”

他和宋亚轩处不到一处去,刘耀文想,他怎么连光辉岁月都不听,尽和丁程鑫齐豫去了。刘耀文后又这么安慰自己,他才17,听不得伤怀的东西,是正确的。


宋亚轩摇头,“我喜欢张国荣。”

他和宋亚轩处不到一处去,刘耀文想,他怎么连光辉岁月都不听,尽和丁程鑫齐豫去了。刘耀文后又这么安慰自己,他才17,听不得伤怀的东西,是正确的。

出租屋在一楼,楼上是棋牌室,半夜三更摸麻将的声音大,刘耀文说川渝人就爱打麻将。宋亚轩抱着他的吉他接了句,香港人也爱赌。他们彼此在出租屋门口的黑灯瞎火中看着对方,宋亚轩茫然地看着刘耀文亮亮的眼睛,想,也许新生活不错。

丁程鑫身体不大好,晚上经不起折腾,马嘉祺带他去睡觉,叮嘱刘耀文有了新室友也不可以晚上闹大动静。出租屋很小,边界模糊地划分出两个卧室同厨房客厅厕所,宋亚轩站在饭桌边,听厕所里那滴滴答答的水声,一切陈旧发霉的像重庆的小雨,刘耀文洗掉脸上压人年纪的妆容,出来喊人,“宋亚轩,去洗吧。”

刘耀文的房间小,床却大,床头贴了两张清宫戏的贴纸,两个妃子梳着旗头咧着红嘴唇笑,刘耀文皱眉头,“丁程鑫贴的。”宋亚轩笑盈盈,“好看的。”

刘耀文又说,“马嘉祺净由着他。”

宋亚轩爬上床,刘耀文把被子分了大半给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宋亚轩。”

“嗯。”

“不要去招惹丁程鑫,”刘耀文的手指在太阳穴打了个圈,轻飘飘落在发梢,“他十三岁的时候,出了事,什么事马哥也不愿意告诉我,之后他人就经不起刺激了。”

宋亚轩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很漂亮。”

“马哥希望他红颜厚命,一点苦都舍不得让他吃,”刘耀文点了点墙上那旗头女主角,“你新来的,也多让让他。”

宋亚轩把脸埋进被子里,说,知道了。

刘耀文拉下灯,躺到另一头,宋亚轩唔了声,刘耀文听着身后的呼吸声,铁窗之外还有矮树呜呜地在摇,出租屋脏污藏在城中村里头,出租屋里迎来高贵香港仔,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刘耀文睡不着,只听风声,身后的人忽然小声叫他名字,刘耀文。

刘耀文,刘耀文。

刘耀文被喊的心烦起来,转过身说怎么了。宋亚轩埋的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声音闷的让刘耀文觉得自己那句“怎么了”像拳头打棉花。宋亚轩说,“你可不可以转过来睡,我晚上一个人睡害怕。”

刘耀文笑了,说你净哄人。

宋亚轩急了,是真的!

刘耀文吭哧将被子拖过来些,抱臂闭上眼睛,“好了,你可以睡了。”

一轮月亮挂在出租屋外头,宋亚轩跟着刘耀文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之间,窗外抛进一段月光,隔壁屋有轻轻的歌声,唱的是邓丽君。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宋亚轩是个好人,这是相处久了才品出滋味的,宋亚轩随他们三个跑场子,总能寻到他的地方唱齐豫罗大佑。刘耀文跟在后头跳舞,跳的骨头酸了才下场,色点的妈咪知道他是谁见了就爱的那挂,把他往前头企业家的座位上领,硬是被刘耀文撞了出去,刘耀文撞出了香水味的空气,胸脯的丛林,撞进宋亚轩的橄榄树里头,台上人的歌声洗的他人干净,不用花上半盒浴盐洗搓十根指头,一抬头他的齐豫他的三毛就在吉他声中流浪,橄榄树天生生在撒哈拉。

这回在他第一次遇见宋亚轩的场子跳舞,丁程鑫又穿红衣服领舞。那个妈咪贪财点,削了工钱,话讲的很圆滑,说冬天都到了,歌舞厅赚不了钱,两百块一件的好衣服都买不起。宋亚轩好讲话,唔唔两声被妈咪搪塞过去了。妈咪说,“今晚还唱橄榄树,给我唱舒坦了。”

宋亚轩排的早,刘耀文跳开场舞,跳的是新潮的迈克尔杰克逊,头发上打了蜡,灯光打的很跳脱,宋亚轩坐在候场处盯着刘耀文的眉毛发笑,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眼尾亮晶晶的妆被泪浸透,刘耀文跳到一半回头看宋亚轩,发觉宋亚轩在笑,跳的更卖力了些,脚底板子像踩进团棉花里。

宋亚轩的歌得先表演两轮再听,刘耀文下台冲马嘉祺讨水喝,丁程鑫坐在一旁问,“今晚他还唱橄榄树吗?”

刘耀文说,老板娘点的。

丁程鑫扒着自个衣服上的红带子,他怎么都听不腻宋亚轩唱歌,马嘉祺的甜蜜蜜都得靠后。刘耀文被这身花哨衣服憋出一身汗,说,我去外面走走。

场子才不会开在繁华大道,喜欢开在大道后的巷子里头,跟旁边洗头店的霓虹灯一起,晾出洗发水味的气氛,刘耀文蹲在霓虹灯下,扒开一包烟抽,打火机勾着烟头烧,烧的灯光都被雾给划的稀巴烂。

刘耀文抽了两口,抬起头,男高中生站在巷口看他。

刘耀文拍腿上的灰,喊,“志鑫。”

朱志鑫向前走了两步,校服大了两码,穿在身上垮的厉害,他说,“耀文哥。”

刘耀文嗯了声,“夜自修下课了?”

刘耀文又说,“你来这里干嘛,回去写作业吧,小心你那个废物妈。”

朱志鑫的手背在后面,霓虹灯里的光,污的朱志鑫的五官都糊在了一块,刘耀文看不清他的表情,仍然大声说,“你回去吧。”

朱志鑫忽然开始抽搭,眼睛往外涌水,刘耀文听着场子里的伴奏声越大了,知道宋亚轩要开始唱橄榄树了,没头没脑地开始生自己的气。

宋亚轩在里头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刘耀文说,“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烟烧到尽头,刘耀文咬的不那么紧,半坠不坠地掉烟灰。

朱志鑫说没有。


宋亚轩在里头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刘耀文说,“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烟烧到尽头,刘耀文咬的不那么紧,半坠不坠地掉烟灰。

朱志鑫说没有。

刘耀文想快快回去,里头的橄榄树唱到尾声那个音一直吊着,像朱志鑫的一颗心也吊着,他向来不敢同刘耀文讲些没辈分的话,这时候只知道哭,白净的脸上挂泪珠,怎么都可怜。

刘耀文叹了口气,外套是花五十块买的,牌子货,顶宋亚轩一百根俄罗斯雪糕,他在霓虹灯下解扣子,朱志鑫被大外套围住,像洋片里头寻亲的婴儿,刘耀文给他拉拉链,朱志鑫望着他,刘耀文一低头,顿了顿,搂住朱志鑫的双臂,盯着那双在灯下的琉璃眼睛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志鑫。”

刘耀文遇见朱志鑫的时候,朱志鑫还叫朱芝心,倒也不是他妈成心要取这个名字,而是给改的艺名。朱志鑫他妈是老场子的妈咪,底下拉皮条,后来闹出两件吸大麻的事破败了,妈咪自己也吸,拿不出钱拿儿子去卖,改了个女气的艺名,叫宝贝芝心。

刘耀文听完后没说话,他想马嘉祺拎他去卖给老女人,或是给肥男人干,嘘了一声怎么也不敢想下去了。

他遇着朱志鑫时,他恰好被他叔叔救下来,顶着个写的跟狗爬似的芝心牌子,套着白丝袜,在呜呜的警声中被塞进警车里,那么小一只,对折扔了进去,刘耀文站在场子外头的风里凑热闹,看朱志鑫的脸映在车玻璃上,没有表情,只有光一下一下泼到他眼睛上,从眼珠漫到眼角。

他看着警车载着芝心开远,警笛声飘进炊烟里。

刘耀文想,这姑娘生的不错。

后来重逢了也震惊了一下,朱志鑫穿着男生校服被壮汉打,马嘉祺以前骂他,什么都不会,打架倒是有一套套的。刘耀文扑上去就打壮汉,打人打的凶,嘴巴里的川渝脏话也不停,打的半张脸淌血河才收手,骂骂咧咧地坐下。

朱志鑫不敢看他,只低头小声问他,“你是谁?”

刘耀文按着半边猩红色的脸,痛地哀嚎了一声,“我以为你是个女娃!”

不算太久,刘耀文看着朱志鑫,觉得他长开了,眼皮儿都翘了起来,脸也越白了,衬的嘴巴红。朱志鑫嘴唇抖了抖想说话,开口仍是一声,“耀文哥。”

他嘴里吐出个我,就颤着不敢说下去。

刘耀文摇他,“你赶紧说啊。”

里头的快歌开始轰轰响,朱志鑫摇了摇头,退了半步,眼睛黏在刘耀文脸上,半天才从吞吞吐吐地说话,声音被轰隆隆的快歌给吞了,在刘耀文的耳朵里同鼓声嚼碎。

朱志鑫的告白里杂着鼓声。

“我想和耀文哥耍朋友。”

刘耀文懵懂地看着他,想,朱志鑫的声音好细啊,和宋亚轩不一样,宋亚轩每天站在铁窗前练高音,啊啊哦哦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 随口唱上一句,气质像王菲,咬字又比天后绵长,悠悠地拖着曼妙的长音。

刘耀文回过神说抱歉。说的小心翼翼又莽撞。

朱志鑫拢着外套低头问为什么,声音在发抖。

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坐台?

朱志鑫这么问。

刘耀文皱眉,“你想多了。”

他回答地很真诚,满脑子宋亚轩,“我喜欢会唱齐豫的。”

刘耀文跑回场子里,正巧是第十三个节目,马嘉祺陪丁程鑫去后台,场子里是乒乒乓乓高脚杯碰撞的声音,刘耀文脱西装还去后台,急急问那正上妆的丁程鑫,“宋亚轩呢?”

丁程鑫边往脸上抹粉边说,“被妈咪领去了,说给奖金,可能有一百呢。”

刘耀文一颗心被冷水浇透了,强打着精神继续寻宋亚轩,场子前头的沙发贵一般人不敢绕,妈咪坐在靠吧台的位置点钞票,刘耀文瞧到她的红披肩,开司米的,卖刘耀文跳死了的半个月工钱,刘耀文站在她后面,鲜红鲜红的指甲同夹汗的钞票黏在一起,刘耀文一下子出声,吓得妈咪的红披肩从皱巴的颈窝边落下,像是烂苹果被削了层皮。

妈咪骂他,“小种撒,莫吓我,吓死了捂。”

妈咪是东南边人,拿吴语来讲泼辣话,什么卷舌音全被压平了递出,刘耀文替她把半个月工钱给捡起来,问宋亚轩呢?

妈咪支吾了一声,喉咙咕噜一下,说,“侬哪晓得——”

刘耀文看了她一眼,“你撒谎。”

妈咪急了,想用吴话再骂上一句,刘耀文却从兜里掏打火机啪地拽过红披肩要点,密密实实的羊绒被火苗舔成团黑乌,妈咪惊叫,“停呐!噶贵的羊绒!”哆嗦了一声喊,“在梁老板那!我想给他赚点小钱花!”

刘耀文手抖,抬头看看这昏暗的歌舞厅,玻璃球一闪一闪地照着前头的卡座,刘耀文想起他过来找妈咪时还特地绕过,心跳出了嗓子眼,他跑的飞快,撞倒了三四个酒保,玻璃渣子碎在脸上开花,痛地他呼吸声都变急带喘,他没办法思考,他只知道宋亚轩在唱歌,在他脑子里唱橄榄树。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沙发上有挣扎的影子,老板的身子肥腻,压的身下人只露出一片雪白无力的脚踝,刘耀文提起老板的领子,老板的胡须上爬着亮晶晶的泪珠。刘耀文听见一截断续的呻吟抽泣声,梁老板的高喝飘到远远的撒哈拉,他听着那截声音一下子震破耳膜,撞进心眼里,拳头没章法地滚在梁老板脸上,碾出条条乌青,梁老板大喊,“反了反了!”

刘耀文好像听见宋亚轩流泪的声音,心脏一抽也跟着哆嗦掉了一滴眼泪,更不要命地揍下去。

脑海里的宋亚轩唱啊。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刘耀文挥完最后一拳,他听见宋亚轩歇气般的声音,弱的像片薄纸,好难过的样子,“替我打死他吧。”

刘耀文又听到眼泪掉下来的声音。

刘耀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宋亚轩给拖出来的,最后背着人在重庆的大道上走,宋亚轩不说话,肋骨磕在刘耀文背上,瘦的刘耀文背着疼,凌晨五点,快到天亮,他们正爬到家门口的长梯,宋亚轩咬着刘耀文的肩头,一声不吭地掉泪珠子,一路走过,只在长梯前附在刘耀文耳边轻轻说了句。

“我来之前,没人告诉我,大陆是这样的。”

刘耀文背着他爬上一阶又一阶台阶,许久才回答,“快了,大陆的好时候要来了,重庆的好时候要来了。”

他抬头看东方的鱼肚白,继续慢慢说,“我们的好时候也就要来了。”

日头快要升上来,长梯的路灯从下到上慢慢灭了,他们走一阶灭一盏,灯光扑通扑通地消进白天里,宋亚轩忽然喊他名字,“刘耀文。”

刘耀文嗯了声继续向前走。

宋亚轩说,你转过来。

刘耀文偏过头。

头顶的灯光啪地消失了。

牙齿磕到牙齿。

他们在长梯上接吻。

吻到尽头最后一盏灯灭了。


刘耀文嗯了声继续向前走。

宋亚轩说,你转过来。

刘耀文偏过头。

头顶的灯光啪地消失了。

牙齿磕到牙齿。

他们在长梯上接吻。

吻到尽头最后一盏灯灭了。

刘耀文和宋亚轩谈恋爱的事没瞒住马嘉祺,就像几年前的一天刘耀文撞见马嘉祺亲吻丁程鑫,他们什么都没说,都明白了,只有丁程鑫在那里很快乐地说,“我和嘉祺谈恋爱了,他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刘耀文看着丁程鑫,想,谈恋爱就那么让人快活吗?马嘉祺和丁程鑫总趁他不在的时候亲嘴,刘耀文都不大好意思盯着丁程鑫的嘴巴说话,过了两年,他遇见了香港仔宋亚轩,他傻逼一样因为宋亚轩笑,对啊,谈恋爱就是这么让人快活。

梁老板那件事需要拿出钱不了了之,马嘉祺说不怪他,又恶狠狠地背着丁程鑫凶骂道,他该死。妈咪自知理亏,不知道宋亚轩是个坚贞的,来重庆流浪的香港仔一只手都数的完,她向梁老板夸的天花乱坠,香港来的,矜贵人物,边操弄边让他用粤语叫,天大的享受。

马嘉祺说要报警。

妈咪怕,托人来出租屋找宋亚轩,宋亚轩躲在屋里不出来,刘耀文把他捂被子里,每晚抱着,宋亚轩夜夜做噩梦,又哭又踢又闹,刘耀文只能死死箍着他,喊他名字,宋亚轩宋亚轩宋亚轩。宋亚轩不哭了,睁着双空空的大眼看刘耀文,刘耀文心痛,说,你看啊,是我,我生的标致,多看看我就好了。他们躲在被子底下亲嘴,刘耀文亲宋亚轩亲的很用力,宋亚轩抱着刘耀文的肩哭不出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文哥,文哥。

文哥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痛了。

刘耀文在一天晚上安顿完宋亚轩,和马嘉祺去了客厅,马嘉祺分他烟抽,刘耀文咬着烟,听厕所滴滴答答的水声和马嘉祺不紧不慢的呼吸声,宋亚轩的牙尖,在他肩头印下浑圆的淤青,到现在还疼,马嘉祺絮絮说着些警察来后的事宜,刘耀文弹着烟灰沉默着,月光倒进客厅里,一寸一寸染亮刘耀文的指尖,刘耀文把烟抽完了塞到纸杯里,望了望他与宋亚轩的房门说,不报警了。

马嘉祺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刘耀文又重复了一遍,不报警了。

为什么。

他问。

刘耀文垂下眼睑,声音很轻,“舍不得,因为舍不得。”

刘耀文拿出他的摩托钱,他15岁的时候跟道上的人混,被摩托车拖地跟狗一样擦地,混混说那是进口的,没个万把拿不下,够巫山一栋房子钱。他被摩托车拖出了毛病,在场子里拼命跳拼命挑落了一身伤,就想要一辆本田的摩托车。

刘耀文把钱拿出去,和宋亚轩的几千流浪费堆在一起,马嘉祺又添了钱,总共凑了一万零头赔梁老板医药费,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全打了水漂,一座巫山的房子,一辆进口摩托,拆碎了消散在一泡大陆漂流的阴影里。刘耀文不提,马嘉祺自然也不会提。

只有丁程鑫不知道,闹了马嘉祺两天要吃鸡蛋,马嘉祺晚上又开始唱邓丽君哄人,从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到甜蜜蜜。

宋亚轩是在快过年的时候好起来的,马嘉祺和刘耀文跑双倍的场子养家,终于供上他们吃鸡蛋,除夕夜舍得往锅里下点肉末,全舀了给养病的和天真的,刘耀文和马嘉祺捧着白饭碗,窗外鞭炮响的震天,刘耀文捏了捏宋亚轩放在饭桌底下的手,说,新年快乐。

丁程鑫向来对春晚的小品类节目不感兴趣,看完歌舞表演十分深刻地点评一句还没我跳得好开始闹觉,马嘉祺抱他去睡觉,客厅里剩眼皮儿掀不开的刘耀文和不吭声的病号阿宋。宋亚轩推刘耀文,“醒醒,醒醒。”

电视里正放着倒计时,外头的烟花炸的烈,砰砰砰炸的人清醒。女主持人的普通话滋滋含着电,宋亚轩在这坏的不能再坏的环境里凑过去亲刘耀文,亲的刘耀文惊喜,亲的嘴唇融化到一处,刘耀文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吃水蜜桃瓣,宋亚轩的眼睛好亮哇,亮的像他在唱歌,唱过齐豫唱起张国荣来。

宋亚轩的睫毛抖了抖,刘耀文伸手摸他的兜,摸着黏腻的包装,喘气,“这是什么。”

宋亚轩闭眼去胡乱扒刘耀文衣服,嗓子哑了些,“套子。”

刘耀文扑下去亲他脸,亲笑了起来。

三月份的重庆有开春的兆头,宋亚轩被刘耀文做的恹恹的,白天爬不起来练声,刘耀文尝着滋味了放不过他,没地唱歌跳舞就在出租屋里的床上做,做到天黑为止。手头刚有闲钱的时候,刘耀文去租碟子,租张国荣的片子给宋亚轩看。四个人守着台二手的DVD机看段小楼和程蝶衣。宋亚轩说他看过小说,李碧华写的,香港颇有名的才女。

刘耀文不懂什么是李碧华,只听丁程鑫夸程蝶衣身段好,戏演的像个女人。想,宋亚轩在床上也跟水似的,身段在被团子里跳舞般把腰肢游开其实比蝶衣还要漂亮。

宋亚轩听完后拿港话骂他,刘耀文握住宋亚轩的手腕把人压成滩水。

宋亚轩在重庆过的第一年,刘耀文和丁程鑫马嘉祺住在一起的第三年。

刘耀文第一次见把马嘉祺压迫成牲口的人,是在三月中旬,河南郑州来人了,刘耀文吃完宋亚轩煮的圆子等着赶早场,马嘉祺正熨丁程鑫的红外套,隔壁楼卖假玉的包太太在铁窗外喊,“河南小伙?有嘚有嘚,好俊一娃。”

河南话冒尖,哐哐敲着门,刘耀文扯着嗓子用重庆话喊了声谁啊。

外头的河南话杂成了一团,啰啰嗦嗦地飘远了。

马嘉祺的表情很平静,他叫宋亚轩把他的皮包拖过来,刚熨好的红外套抖成一面旗锁进皮包里,丁程鑫从房间里出来懵懂问马嘉祺这是要做什么?

刘耀文没吭声,宋亚轩去房间里把晒好的衣服全抱来,三个人安静地像一出戏,只有丁程鑫在戏外,他赤着脚站在水泥地上追问,“嘉祺嘉祺,你要做什么啊?”

马嘉祺伸手抱他,锢地丁程鑫喊痛,他松开手亲他的左脸颊,“阿程,我去哪你就去哪对吗?”

丁程鑫笑的嘴巴都化成心形,扑到马嘉祺怀里说。“对呀。”

“嘉祺去哪我就去哪。”

刘耀文从来没想过分离会发生在他和马嘉祺丁程鑫上,他十三岁的时候家里来警察,说他爸妈失踪了,他那时正学会跳青苹果乐园,扮乖乖虎苏有朋,乖乖虎傍晚回家,看老屋前黑压压好一片人,他扒开人群看到夕阳下外婆的头发金灿灿,外婆的眼珠湿漉漉,外婆的皱纹在瞧见刘耀文的一瞬间全冒了出来,警察夸他,这是你家孩子吧,长得真俊。乖乖虎喊外婆啊外婆,外婆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哽着脖子道,他们会回来的!街坊上的人说,得了吧,你女婿长什么样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偷汉子生的娃,活该死爸妈。

“你爹早就不想要你了你知道吗?估计拐你妈下海去,被枪毙了。”

刘耀文听不懂下海,但听得懂枪毙,警察喝人,“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偷的,他娘坐月子的时候我见男人来过!”

“吵什么吵!”

乖乖虎歪头看着外婆,外婆却不看他,看院子里头那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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