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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

棒打鲜陈 著

现代都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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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任真张黎夏   更新:2023-12-26 08: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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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任真张黎夏的现代都市小说《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由网络作家“棒打鲜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网文大咖“棒打鲜陈”最新创作上线的小说《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都市小说,任真张黎夏是文里涉及到的关键人物,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我叫任真。任性的任,认真的真。在又一次胜诉之后,任真被半块板砖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专业过硬且极其认真的律师,在这个不那么认真的世界,任真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什么?你说我的当事人涉嫌故意杀人?我不同意!面对公诉人的质疑,任真默默站起来。你这起诉书写的有问题啊?被害明明是被告,怎么这都能写反?太不认真了,我不同意!什么?对面那个律师明明应该也是被告,怎么能让他发言呢......

《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精彩片段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法警一拥而上,把气势汹汹的张开山拎了起来。

“别碰我!放开我!”

张开山拼命挣扎,但在人高马大的法警面前就好像小鸡啄米一样可笑。

“你们收黑钱!”

“我就知道,这个什么二审肯定......”

法庭的门重重关上,把张开山的声音隔绝在外。

「本来是受害者的,这下倒好,直接被赶出去了。」

「这不自作自受,纯纯脑瘫吗?」

「法官脾气真好,要我早给他弄出去了。」

「而且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还是那句话,死有理呗!」

......

网络上,倒是没什么人同情张开山。

毕竟张闻海虽然是被害人,但是经过这么久的庭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网友们也都不傻。

不会因为他死了就同情些什么。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爹。

至于张开山所说的黑钱,更是无稽之谈。

谁都能看出来,无论是法官还是公诉人都尽职尽责,没有丝毫疏忽的地方。

只能说,失去理智太可怕了。

“辩护人,可以开始了。”

张黎夏一脸阴沉,让任真开始发言。

“好的,审判长。”

任真当然知道不是在针对他,扯扯领带,从容的站了起来。

“针对公诉人的几点意见,辩护人分别做出以下回应:

第一,被告人温璇的行为,无论是在客观上还是主观上,都符合故意杀人的犯罪构成要件,这点辩护人没有意见。”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便一阵哗然。

「什么情况?不是应该说温璇没有杀人吗?」

「对啊,刚不还在说正当防卫吗?」

「这个律师是不是拿错词了,这也太不认真了!」

「一看你们这群人就没认真听讲......」

「晕!果然法律太深奥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没比旁听席上好到哪去,任真的第一句话就炸出一片。

“现在任律师只是在说温璇的行为,她确实杀了人,这是事实,但不代表就一定是故意杀人罪。”

对这种现象,张紫瑜早已见怪不怪。

法律专业层面的东西,几字之差,含义便是大不一样。

毕竟大多数人都没有学过法律,抓不到重点也是正常。

“认定温璇故意杀人行为的存在,并不影响后面提出正当防卫。”

“而事实上,也必须要有打击不法侵害行为的发生,才有了所谓的正当防卫。”

张紫瑜也没能解释几句,因为庭审直播中,任真的辩护意见还在继续。

“但是,公诉人说温璇的行为带有报复倾向,恕我不能认同。

前面的法庭调查我们已经明确,案发当晚,被害人和被告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以进入客厅为分界点。

在卧室的时候,他们之间是互殴还是什么,我们不关心,事实上也不重要。

但是在温璇逃离卧室,在客厅被张闻海推倒在沙发上之后,性质就已经变了。”

任真的声音中此时满是痛心:“在得知那样足以让人发疯的事实后,被告人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而不是拿刀砍人,这能是带有报复倾向吗?

如果不是张闻海后面的举动,温璇会拿起那把水果刀吗?

我认为不会!

所以对于张闻海的死亡,或许温璇符合法律上的主观故意,但绝对没有所谓的报复心理,而且在拿起水果刀的时候,是被迫捍卫自己的人身权利!”

稍作停顿,任真咳嗽了两声,平复了一下情绪。

“第二,公诉人提到,案发现场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被告人身上没有体液留存,因此认为被害人没有实施强奸行为。

首先我想说的是,没有检测到体液,就一定没有强奸吗?

有没有可能他没有成功呢?”

任真的声音中略带些许讥讽:“犯罪未遂,也是犯罪!

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需要我再做强调了吧?”

虽然没有点名,但谁都能听出来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其次,正是因为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破损的衣物等等证据,才能够更加有力的证明,张闻海就是实行了强奸行为!

理由前面已经说过,正常夫妻之间,会把衣服变成这样吗?

一个摄入大量酒精的人,他的升职器在死亡之后会是那样的状态吗?”

任真冷笑一声,可惜冷笑的对象已经嗝屁了:

“或许有些人的癖好比较特殊,或许有些人的心理有些扭曲,但被告人温璇属不属于这样的人,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公诉人的这点意见,恕我也不能认同。”

「这律师说话好有意思,他能认同才有鬼了。」

「话说,他要是真的认同了,那怕是又挖了坑等着公诉人踩吧?」

「刚才我就想说,就算没得手,该是强奸也还是强奸的吧?」

「我有个朋友,就在门口敲了敲门,判了三年!」

「话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

「细说敲门!」

......

对于任真的辩护意见,网友们的热情显然高涨的多。

主要是句句在理。

虽然大家在网上的素质处于薛定谔的状态,但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站在道理这边的。

“第三,公诉人说,夫妻之间不可能出现强奸,这点我更是无法理解!”

黄景:???

我是这样说的吗?

“我国刑法对强奸是这样描述的:以暴力、胁迫或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应当受到刑事处罚。

张闻海的‘手段’我们都已经看到了,那件衣服和温璇当晚身上留下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我在这里想请问公诉人,我们的法律,只规定了强奸要受到刑事处罚,有规定丈夫强奸妻子不受处罚的吗?”

黄景:???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规定?

你小子这问题确定不是在耍流氓?

“还是哪条法律规定,丈夫强奸妻子的,不属于强奸?”

现在是任真的回合,黄景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任真也没打算得到回应,这两个问题只是用来展示观点的手段罢了。

“综上所述,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温璇杀害被害人张闻海的行为确实存在,但鉴于案发当时张闻海正在对其实施强奸行为,因此温璇的杀人行为属于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进行反击,属于我国刑法规定中的正当防卫,依法应当不负刑事责任。”

到了这里,辩护意见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张黎夏正要宣布进入下一环节,却只听任真话锋一转,又继续了下去:

“而张闻海的行为毫无疑问构成犯罪,依法应当受到刑事处罚,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张黎夏、黄景:?????

人都没了。

你要让一个死人怎么接受刑事处罚?

小说《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我没听错吧?刚才他说让谁承担刑事责任来着?」

「起猛了,听到死人也要被判刑了!」

「被害变被告?」

「不过那个张闻海如果真的是强奸,似乎也有点合理?」

「硬核核理!」

别说网友,就连业内法师张紫瑜都傻眼了。

让死者承担责任?

这个律师认真的吗?

......

“并且,根据刚才提交的证据,视频中跟张闻海一起进入的四名男性,有极大可能涉嫌对被告人的强奸。”

抛出一个炸弹之后,任真没有停止,甚至继续说了下去。

有些人已经开始觉得,“被告人”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到底谁是被告?

“如果情况属实,这几个人也要承担刑事责任。”

任真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怕被打断一般:“并且张闻海对这几个人的强奸行为提供了帮助,属于强奸犯的帮助犯。”

“因此张闻海不仅是强奸的实行犯,还是四名强奸犯的帮助犯,根据我国相关法律规定,应当对张闻海数罪并罚!”

“并且......”

刚开始这四个人还只是有可能涉嫌强奸,三两句之间,任真就已经给他们定好罪了。

并且看样子,还有直接给出量刑建议的趋势。

黄景坐在公诉席上有些迷茫了。

到底谁是公诉人啊?

温璇的眼神中明显迸发出光芒。

要把那几个人渣抓起来了吗?

“等一下!”

张黎夏打断了任真。

......

「牛啊!还以为只是随便说说,看样子是真打算让被害人承担责任?」

「我建议你再措一下辞,到底谁是被害人?」

「哈哈啊哈哈笑死跌了!直接当庭给五个人定罪可还行!」

「虽然有些滑稽,但任律说的没错,那几个人就是强奸犯吧?」

「虽然但是,只有进出电梯的监控,这些证据还不够吧?」

「emmmm,难道就让这几个家伙逍遥法外?」

......

某个昏暗的麻将馆内。

桌子上摆着一个手机,屏幕中播放的正是温璇案的庭审直播。

四个人围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声音拉到最大。

他们嘴里全都叼着烟头,时不时的猛吸一口。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烟头到处都是,大部分甚至还冒着火星。

“...有极大可能涉嫌对被告人的强奸!”

手机中,任真的声音响起。

虽然庭审现场的收音一般,有些沙沙拉拉的感觉。

但他们还是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

“我擦!”

有个人的烟已经燃尽,被烟屁股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随着他狼狈的把烟头扔到一旁,四个人缓缓扭头。

四双惊慌的眼睛对到了一起。

“泥马的,你那个律师朋友不是说没事吗?!”

李大炮一把抓住王二狗的领子,声音虽然带着狠厉,却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我,我哪知道啊?他是这么说的啊......”

王二狗个头不到一米六,弱不禁风的一身排骨直接被拽了个踉跄。

“是那个律师说我们犯了罪,又不是法官说的,应该没事...的吧?”

李二炮有些烦躁的又点了根烟,示意大哥稍安勿躁。

唯一没有说话的刘风坐在角落,死死的盯着屏幕,似乎想听到些什么反转。

“别看了。”

李大炮收起手机,在屋里转起了圈,明显麻了爪子。

“踏马的,都怪张闻海那个兔崽子!”

“可是当初不是老大你说用他老婆抵债的吗?”

王二狗弱弱的问了一句。

“就你话多!”

李大炮瞪了他一眼,王二狗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刘风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风子,你去哪?”

刘风止住脚步,声音止不住的暴躁:“跑啊!还他奶奶的能去哪?”

“你们真想坐牢不成?”

几个人面面相觑。

“风子说的对,都出去避避风头。”

李大炮一咬牙:“谁要是被警察抓了,一定咬死我们什么都没有干!”

“我就不信,没证据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其他人疯狂点头。

“你们没干什么啊?”

刚还没动两步,有几个人人推门进来。

看到来者身上那身制服,四个人傻眼了。

“警...警察叔叔......”

李大炮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我说你们干什么了吗?”

为首的秦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跟我们走一趟吧,咱们边喝茶边说!”

从麻将馆出来时,李大炮四人哭丧个脸,一个屁都不敢放。

都不问一句为什么被抓,肯定有鬼!

秦岳看着四个人分别被押到车上,拿起手机,回到了庭审直播。

屏幕上,公诉席上的黄景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秦岳是一名刑警。

当初就是他亲手给温璇戴上的手铐。

今天温璇二审,他出着外勤也没忘关注这场庭审。

在刚才休庭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黄景助理的电话。

随即就带着人,迅速确定目标位置,然后就直奔这个麻将馆来了。

“难道,老黄也觉得温璇......”

秦岳摇了摇头。

虽然这几个人涉嫌强奸,但一码归一码。

温璇的案子,最终结果还很难说。

而且,这几个人目前只是有嫌疑,单凭任真提交的那些证据,还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不过只要有嫌疑就够了。

也得亏黄景及时提醒,不然说不定还真让这几个家伙跑了。

“开着庭还能考虑这么多,活该你小子劳碌命啊!”

秦岳坐到副驾,示意徒弟开车。

自己则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庭审中。

......

“辩护人,现在你是在发表‘辩护意见’。”

被张黎夏打断,任真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哦哦对,不好意思有点跑题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任真连连道歉,张黎夏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任真在这里说这些东西,是为了借助庭审直播的影响力,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想要认定那几个人的强奸行为,取证的难度很大。

没有证据,执法机关想立案都难。

但任真当庭提出,看似有点荒谬,却无形中把现有证据的证明力展现了出来,让有关部门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就算这个任真不说,庭审结束之后,也要赶紧联系一下,不能放走一个坏人!

张黎夏在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和任真都不知道,黄景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

“那么,结合以上三点,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温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请审判庭依法予以认定,撤销一审判决,还被告人的自由与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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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和辩护人,现在可以对争论焦点进行辩论。”

庭审在审判长的指挥下稳步推进,说完之后,张黎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请围绕本案争论焦点进行辩论,不要牵扯与本案无关的事实。”

任真当然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但是无所谓。

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关于被告人故意杀人的行为,现在已经不存在争议。”

黄景看了一眼刚才任真发表意见时他记下的东西,“对于辩护人提出的,被害人案发当晚在客厅对被告人的行为属于强奸,我还是持反对意见。”

“虽然没有体液并不当然意味着强奸行为不存在,但这是司法实践中认定相关犯罪行为非常重要的一个标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认为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因为被害人在案发前几天的所作所为,就当然认定其主观上具有强奸的犯罪故意。”

疑罪从无吗?

张紫瑜心中亮起了问号。

虽然黄景没有明说,但作为一名律师,她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黄景话中的关键信息。

「什么叫没有就不当然意味着不存在?」

「搁这绕口令呢?能不能来点通俗易懂的?」

「怎么就没有证据了,衣服都撕碎了还不算证据?公诉人不会讲话少说几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老哥别那么暴躁,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搞错了也不是没可能。」

「都已经这么清楚了,怎么可能还会搞错?替强奸犯说话,我非常怀疑你的动机。」

「??????」

「开地图炮就不合适了吧?人家说的很客观啊。」

「正义的魔怔人,别搭理他。」

......

直播间有部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张紫瑜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还好大部分网友还是理智的,不和谐的风波并没有扩大。

“公诉人刚才提到的,是在刑事诉讼领域非常有分量的一个原则。”

为了掩盖直播间的小波折,同时也是给水友们解惑,张紫瑜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疑罪从轻,疑罪从无。”

“意思就是说,无论是定罪还是量刑,都要依靠证据,而不能凭借怀疑和猜测认定犯罪。在没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即使有充分理由怀疑某人犯了什么罪行,也只能做出无罪认定,这就是疑罪从无。”

「所以没有体液就是没有证据吗?」

「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而且那件衣服,还有温璇身上的伤痕,不都是证据吗?」

张紫瑜深感庆幸,有一群这么捧场的水友。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圆圆的脸蛋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让无数水友都想上去捏一把:

“公诉人所说的,是在司法实践中,体液的存在与否,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是否有相关犯罪行为存在的认定。”

“说是疑罪从无其实不是十分准确,毕竟只是针对这一部分的证据提出意见,所以公诉人非常聪明的换了种说法,既不失严谨,又巧妙的提醒法官,不能就此直接认定强奸行为的存在。”

......

在张紫瑜给水友们普法之时,法庭中的任真也在暗中啧了一声。

不得不说,黄景的业务能力真的不赖。

前面自己挖了那么多坑,硬是被黄景一个一个的给填上了。

即使现在在大多数人看来,温璇似乎已经是无罪的了。

黄景还是没有放弃,依旧在一丝不苟的寻找可能突破的方向。

而事实上,任真也知道,局势并没有大部分吃瓜群众想的那样明朗。

借用黄景的一句话。

法律是法律,生活是生活。

小小的感慨了一下,任真的眼神有些火热。

虽然你很厉害,但我也不可能认输!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案子,必然要尽十二万分努力!

“公诉人说的太对了!”

听到任真这句话,黄景和张黎夏同时开始头疼了。

人类的本质,果然真的是复读机吗?

你丫的能不能换个表达方式?!

“公诉人说,体液是影响认定犯罪行为是否存在的重要标准,这没有问题。”

“公诉人还说,不能因为被害人案发前几天的所作所为,就当然认定其主观上具有犯罪故意,这也没有问题。”

接连两个没有问题,让黄景翻了两个白眼。

好了,知道你接下来该“但是”了。

果然。

“但是,公诉人所说这两点成立的前提,是把这两点拎出来单独看。”

任真指了指那一堆证据:“可我们认定事实,并不是单独看某个证据,而是要把证据串联起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案发现场没有体液,但却有被撕碎的衣服,温璇的身上也有伤痕,并且可以确定是张闻海造成的。

再加上张闻海案发当晚的言语、行为,以及之前几天跟那些所谓朋友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客观上还是主观上,都绝对符合强奸罪的构成要件!”

花了几乎大半时间做的铺垫,在此时终于纷纷被摆到台面上,组成了最锋利的矛,和最厚实的盾!

这把矛,直指张闻海所犯下的丑恶罪行!

这面盾,横在温璇身前,挡住了不该由她接受的惩罚!

沉默。

任真说完之后,眼睛微眯,盯向了沉默下来的黄景。

此时的黄景,突然感觉到有些无力。

庭审进行到现在,数次出现反转,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刚才提出那两点指控,几乎已经是他最后的努力。

可现在依旧被对方有条不紊的接了下来。

难道温璇真的无罪?

可谁又该对张闻海的死负责呢?

刚才没有想出答案的问题,再次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

“公诉人?”

脑子再乱,庭审还是要继续。

呼——

黄景长长的出了口气:“但是被告人和被害人是合法夫妻,在我们以往的案件中,想要认定婚内强奸的成立,需要综合考量各方面因素。”

“而张闻海和温璇结婚不久,公诉人认为不符合以往的任何认定标准。”

“夫妻关系是极其特殊的亲密关系,如果不经过严格且逻辑紧密的论证,贸然认定婚内强奸的成立,势必会对整个社会的观念和稳定不利,因此公诉人认为,张闻海的行为不构成强奸。”

话还没说完,旁听席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着什么。

“肃静!”

张黎夏皱眉,看向任真。

“辩护人,请发表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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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再次提到了被告人和被害人的夫妻关系,还是那个理由,我们的法律规定,违背妇女意愿强行与其发生关系的,构成犯罪,依法应当承担刑事责任。”

任真不慌不忙道:

“我们有哪条法律规定,丈夫违背妻子意愿强行与其发生关系不构成犯罪吗?”

“又或者是有哪条法律规定,领了结婚证之后,妻子就在婚姻内失去了拒绝丈夫的权利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任真甚至一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就连审判庭上的张黎夏都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法律规定?

之前已经提过这一点,黄景没能给出有力的回应,任真便抓住这一点死追猛打。

就是看准了你给不出正面回答!

“关于辩护人提到的,本案情况不符合以往任何认定标准,这我倒不是十分清楚,不知道公诉人能否解释一下所谓的认定标准?”

就算任真不问,黄景也准备拿这一点作为武器。

但本来就做好的打算,现在被任真主动提出,黄景却莫名的没有了底气。

太憋屈了!

但黄景还是给出了答案:

“虽然我国法律中没有明确规定,但根据以往经验来看,我们对于婚内强奸的认定是非常谨慎的,一般只有符合以下几种情况的,我们才会考虑婚内强奸的可能性:

第一,夫妻感情不和,长期分居达两年以上的。此时若男方强行与女方发生性关系的,应当认定为构成强奸。

第二,在夫妻诉讼离婚期间,丈夫强行与妻子发生性关系的,同样应当认定为强奸。

第三,长期使用暴力手段强奸妻子,对妻子身心健康造成严重伤害,有伤情证明和证人证言的,应当认定为强奸。

在以上几种情况下,我们认为男女双方之间的感情基础已经丧失,只具备形式上的夫妻关系,所以才会认定为构成婚内强奸。”

听了黄景的发言,审判庭几位法官点了点头。

能够坐在这里审理上诉案件的,无一不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法官。

黄景所说的情况,的确与他们一贯处理婚内强奸的标准相一致。

“本案中,被害人与被告人刚刚结婚不久,显然不属于第一种情况;而两人也并没有提起离婚诉讼的记录,因此也不属于第二种情况;在案发当天,张闻海虽然对温璇实施了暴力手段,也对温璇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这并非常态,所以也不属于第三种情况。

综上所述,公诉人认为,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不属于婚内强奸的任何一种情况。”

「本来觉得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这么一听,感觉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按照这样来说,好像还真不属于这三种里面任何一种情况啊。」

「扯淡!管你有没有结婚,强迫就是强迫,真就硬洗呗!」

「话糙理不糙,我也觉得结了婚也不能为所欲为。」

「现在不都提倡平等自由吗?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说想要我就给?」

「但是法律是法律,生活是生活,咱们的想法不能替法律判案啊!」

......

直播间弹幕讨论的很是热烈,张紫瑜罕见的沉默了。

从意识到任真要针对强奸打正当防卫开始,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幕。

婚内强奸的认定在司法实践中向来是个难题。

虽然大众在情理上很难接受,但黄景有些话也没有说错。

那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同于一般的男女关系。

如果夫妻之间认定强奸的标准,与普通的强奸案标准一样的话,肯定会多出来很多夫妻强奸案。

这对于社会的秩序,还有大众伦理上的认知,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

“除了这三种情况外,或许还存在着其他一些特殊情况,但那不具有普适性,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黄景放下手中的资料,坐回到了座位上。

虽然说的都是大家认可的内容,但黄景心里始终不太踏实。

对面那个律师,从庭审开始的切入点就与常人不同。

就算明知道审判庭在这个问题上的认知是跟自己一致的,黄景还是忍不住看向任真,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辩护人,针对公诉人所提出的认定标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庭审进行到这里,几位法官的思路不知道改变了多少次。

眼看着最后一个争议焦点就要结束,三位法官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个问题,你总不会还有异议吧?

张黎夏问了任真一句,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以往的裁判思路了?

“我认为公诉人的认定标准......”

很对!

我懂的!

张黎夏满意的点了点头。

赶紧结束法庭辩论,得抓紧时间好好捋一下思路。

“不适用于本案!”

任真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那我们就......”

张黎夏突然愣了,“你说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我认为公诉人说的很对?

你不是很喜欢说这句话的吗?

怎么又变了?

能不能专一一点啊?

“辩护人认为,公诉人提到标准,只是在以往的案件中,为了将夫妻间的强奸行为与普通的强奸行为区分开来,而逐渐形成的一种共识。”

“但是那毕竟是以前,以往的案件是那样做的,我们今天也要那样做吗?”

任真的话,让两位法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什么意思?

我们都认可的东西,到你这儿怎么还成了不是了?

张黎夏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审判庭上,张黎夏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法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听席上。

地中海摸了摸头上稀疏的头发,眼中满是赞赏。

以前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早就跟那些家伙说过,有些东西不能太过死板。

不过这个小律师敢在法庭上提出这样的观点,也算得上是勇气可嘉了。

“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判例法体系,以往的案例只是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但并不能当然成为现在判决的基础和依据!

参考答案,未必就是正确答案!”

辩护席上,任真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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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带着两个人走进律所,吸引了一些目光。

毕竟任真以往三两个月接不到一个案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带着两个疑似当事人进到律所,这还是头一遭。

“任律师这是要接案子了?”

“啧啧啧,一大早就有当事人上门,任律师家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切,你看那俩人穿那样,像是有钱人?”

“不过也是,有钱人会找任真打官司?”

“话说,我看着那俩人怎么有些眼熟?”

......

任真带着温明阳夫妇来到会客室,关上门,给二人接了杯水。

“说说吧,什么情况。”

坐在二人对面,任真掏出一个笔记本摊开。

现在很多律师都喜欢用电脑记录,方便、清晰、易于整理。

任真自然不是什么不会用电脑的老古董,但第一次接触一个案子,他还是喜欢用纸笔。

尤其是错综复杂的刑事案件,在纸上写写画画,会让他的思路更加顺畅。

温明阳和姜秀珍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姜秀珍开口了。

“任律师,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姜秀珍的讲述,任真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姜秀珍的表达能力很是一般,很多地方都讲的不清不楚,温明阳偶尔会插嘴补充两句。

在任真时不时的询问引导之下,总算是把事情捋了一遍。

“一审判决书有吗?”

任真没有急着下结论,把脑海中的信息整理了一下,开口问道。

“带了带了。”

姜秀珍连忙从挎包里把压在最下面的那一沓纸掏了出来。

拿过判决书,任真单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时不时的翻页。

会客室安静了下来。

案件事实在任真心中已经有了轮廓。

两人有一个独生女,名叫温璇,今年二十三岁。

大学毕业后,温璇回到家乡工作,在家里人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名叫张闻海的男人。

这个张闻海,也正是本案的被害人。

两人认识之后,没见几次面就定了亲,三四个月就办下了婚礼。

并且还在婚礼的前几天去领了结婚证。

据一审判决书认定的事实,从婚礼第二天开始,张闻海每天都深夜才会回家,然后进屋和温璇发生关系。

每天张闻海上床的时候,温璇都睡的昏昏沉沉,并且没有开灯,因此一直没有发现异样。

直到有一天,张闻海回来的比较早,一身酒气的把温璇推倒在床上,温璇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个男人,和前几天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眼前这个醉醺醺的汉子,明明就是自己新婚丈夫啊!

在温璇的追问之下,张闻海一边上手撕扯,一边骂骂咧咧的说出了真相。

原来,张闻海好赌成性,几乎每天都会出去赌博。

婚礼之后,他把身上的钱输光了,就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作为赌注。

一连几天,都把温璇输给了那群赌鬼。

从婚礼第二天开始,每天和温璇发生关系的,都不是同一个男人!

温璇得知真相之后,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推开张闻海。

两人争执之中,客厅的水果刀不知什么时候被送进了张闻海的胸膛。

温璇就此成为了杀人犯。

......

平复了一下心情,任真缓缓吐出一口气。

旋即。

饶是从业多年见多识广,任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赌狗不得好死!

尼玛的输钱已经很过分了,竟然还把老婆输出去?

原来电影里的剧情还真能发生在现实里?

真真是离离原上谱!

......

见任真眉头紧皱,温明阳怯懦着开口:“任律师,这个案子,您看您能......”

“接!”

任真这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两位客户,抬起头,露出笑容,脸上的凝重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真的?”

温明阳和姜秀珍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审判决出来之后,H市的律所他们已经跑了一大半,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接手。

原因他们当然也知道。

一是很难赢,二是他们没钱。

本来他们想着,实在不行,也只能去申请法律援助了。

但如果那样,本就不大的希望更是渺茫!

现在出现了一个愿意接案子的律师,虽然没有听说过,但看起来总比免费的靠谱吧?

拿了钱总不会不办事...吧?

刚没激动一会,两人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

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任律师,是真的有把握?还是只是为了钱?

“任律师,我们的钱......”

姜秀珍和丈夫对视一眼,把那红色塑料袋再次拿出来,放在桌上。

“实话跟您说,一审请律师已经掏空了我们的家底,我们手上现在就这两万块钱,后续的费用,我们会尽快补上,只要您肯救我们的......”

温明阳双拳紧握,眼睛看着地面,紧紧抿着嘴角。

这个老实木讷的中年男人,内心显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两万。”

任真竖起两根手指,打断了姜秀珍。

“啊?”

姜秀珍有些懵。

“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案子我收你们两万,判决之后付钱就行。”

“真的?”

姜秀珍瞪大了眼睛,温明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在他们的预期中,现在如果有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一定会要一笔天价律师费。

他们也做好了砸锅卖铁,搭上后半辈子的准备。

可是眼前的这个律师只要两万?

还是后付钱?

他莫不是疯了?

......

签完委托书,任真把二人送到电梯。

“我下午就会去见一下温璇,有什么话需要带的吗?”

“有什么话......”

温明阳抹了抹眼睛,把头扭了过去。

“任律师,麻烦你告诉那个妮子,一定不能放弃,爸妈还在外边等着她呢。”

姜秀珍显然也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

“任律师,只要不是死刑,十年,二十年,我们都会等妮子出来的。”

“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你不要我们的钱,我们相信你一定是个好人!”

“你一定是个好律师!”

“你一定能把我们的妮子救出来!”

......

终于把他们送走,任真苦笑一声。

这对夫妇还真是苦命。

而且,我只是要的少,怎么就成不要钱了?

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好伐?

不过,要钱少,竟然就能成为好律师的代名词。

虽然有着姜秀珍主观成分掺杂其中,但这也足以说明,在这个世界,律师这个行业,在大众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唯利是图?

见钱眼开?

任真从来不否认,律师应该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他前世能成为合伙人级别的刑律大牛,也没少拿当事人的钱。

但那都是他该拿的。

不止律师,人没有不喜欢钱的。

但是当人们想到律师,第一反应是把他们跟钱联系在一起,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看了看手上的判决书,又看了看梳理出的笔记,任真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许久不见的冲劲。

决定接下这个案子的原因很多。

或许是看温明阳夫妇有些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是想尽快在这个世界立足,所以什么案子都接。

或许还有很小一部分,是为了那不算多的律师费?

但不可否认的,任真的心中有着一股子执拗。

正是这股执拗,促使他接下了这个看起来板上钉钉的杀人案。

也正是这股执拗告诉他,温璇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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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任真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先去一趟法院。

律所寸土寸金,凭借任真二号的历史战绩,在律所自然是没有独立办公室的。

一张简单的桌子,不算高的隔板,就是任真的办公区域了。

就这条件,每年都还要给律所交五位数的座位费。

就在任真打算出门时,一名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手里端着杯子,看样子是要去接水。

“任律师早啊,这么巧。”

“张律师早,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任真拿起手提包,随口敷衍了一句。

大家在一个律所,除非上班蒙着眼走路,否则想见不到都难。

那可是简直不要太巧。

“听说任律师接了个大案子?恭喜啊!要不要帮忙分析分析?”

张大山看样子不是很渴,端着杯子像是要跟任真唠一会。

但任真知道,张大山根本不是真的想帮忙。

作为所里混的最差的执业律师,时不时会有人过来冷嘲热讽几句。

张大山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看笑话罢了。

“大可不必,张律师先学会把袜子穿对了再说吧还是,让实习律师看到还以为咱们所审美独特呢。”

任真拎着包,绕过张大山,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袜子?

张大山愣了一下,低头一看。

由于怕肚子太大裤子会掉,他裤子提的比肚脐还高。

裤腿之下,红绿袜子一左一右,一长一短,相得益彰。

我趣!

张大山连忙把皮带松了松,西裤顿时遮住了脚踝。

什么叫学会穿袜子?

我就是今天走的有点着急,一个不小心!

不会穿袜子总比不会打官司强!

“小李,任真今天接了个什么案子?”

接完水,路过前台,张大山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刚才签委托书听见两句,好像是个刑案。”

前台值班的小李搓着手机,头都不抬。

“刑案?”

张大山停住脚步,一脸嘲讽:“算上实习期,他也连一个刑事案件都没做过,他也配接刑案?”

“我想起来了,那对夫妇好像是前几个月杀夫案那个杀人犯的父母,之前接受过采访。”

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终于想起来那对夫妇为什么眼熟了。

“这案子就算是楼上的盛达都未必会接吧?”

温璇的案子显然之前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张大山也有所耳闻。

而盛达律所,正是那位王律师所在的律所,专做刑事案件,家大业大,在楼上有整整五层办公楼。

“那对夫妇一看就没什么钱,而且这案子根本不可能再有变数,肯定是维持原判,真不知道任律师怎么想的。”

另一名实习生也接了一句。

“穷疯了吧,再不接案子说不定连明年的桌子费都交不上了,饥不择食了呗!”

搓手机的小李给任真定了性。

“那对夫妇也是病急乱投医,他们女儿这个案子,就是法院指定个律师,二审走走过场,根本不会有什么区别。”

“还找律师,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

张大山摇摇头,“任真这小子也真是,到时候又丢我们律所的人。”

“我得找时间好好说他几句。”

......

还好H市中院不远,任真在公交上总算没挤太久。

公交上,任真已经跟负责温璇案子的法官打过电话。

虽然是书记员接的,但说明来意之后,对方很爽快的就应了下来。

毕竟是二审,而且还是死刑案,任谁也不敢马虎对待。

在一楼大厅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任真终于见到了接电话的书记员。

“任真律师是吧?我是张法官的书记员王世阳,跟我来吧。”

这位三十来岁的书记员脚步匆匆,隔着好几米就开口招呼上了。

确认身份之后,王世阳带着任真上了楼梯。

“张法官这会在开会,我先带你去看卷宗,手续都带了吧?”

王世阳一边从兜里掏出门禁卡,一边扭头问任真。

“带了。”

任真点头,从包里拿出律师证和委托书。

仔细检查完毕,带着任真过了门禁,来到一间办公室,王世阳抱来一沓厚厚的卷宗。

“都在这了,那你先看,等会张法官忙完了会过来。”

“麻烦了。”

王世阳来去如风,离开时顺便给任真带上了门。

任真也没有什么废话,点头答应。

很多人到法院办事,总觉得要等很久。

久而久之,就有了工作人员办事拖拉、效率极低的大众印象。

但任真知道并非如此。

或许有些不好的现象确实存在,但这是当下整个审判系统都面临着的现实问题。

案多人少。

大多数法官每天要审好几个案子,并且一个案子从立案到结案,大大小小的事情极多,根本不是开庭那一天能解决的问题。

更多的工作都是在庭下完成的。

连带着书记员每天也是忙得脚不着地。

所以有时候往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语气不是很好。

但那未必就是不耐烦,而是累。

身累,心更累。

......

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

任真放下最后一摞证据,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时,门开了。

来者衬衫加西裤的标准穿搭,神色间止不住的疲惫。

任真连忙站了起来。

“温璇的律师是吧?”

张黎夏摆摆手示意任真坐下,“我是张黎夏,不知道任律师有什么想跟我沟通的?”

和张黎夏面对面坐下,任真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法官。

“您觉得,温璇该死吗?”

嗯?

张黎夏眉头微蹙:“我不要我觉得,温璇犯了错误,法律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是吗?

任真暗暗摇了摇头。

“那我暂时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其他的,还是要等我去见过温璇再说。”

任真站起身,向张黎夏伸出了手:“谢谢您!还要麻烦您帮我复印一些卷宗。”

张黎夏有些茫然的握住了任真的手。

他知道对方谢的是看卷宗这件事情,谢谢是正常的礼貌用语。

但这律师,就不打算跟我沟通一下案情,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怕让我改变那么一丢丢的想法呢?

而且他还没去见过被告人?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走个过场吧?

殊不知,任真这次来真的就只是为了看卷宗,至于法官的想法?

能了解一下是最好。

但这位张法官刚才的话已经足以表明他的立场。

虽然没有什么瑕疵或是倾向,任真却也猜出了他的大概想法。

那就是,张黎夏认为,一审的判决并无不当。

那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

应有的惩罚?

任真可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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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清楚辩护律师的策略,王风反而迷茫了。

是啊,该怎么办呢?

法律要求赵凯不能酒后开车。

可法律也要求赵凯要送他儿子去医院。

到底该听哪条法律的呢?

「我擦咧?」

「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有无课代表?出来说话!」

「又让我救儿子又让我不开车,除非我是孙悟空,一个跟头蹦到医院去。」

「嘶——为什么以前看普法小视频,都没有听过这个概念?」

「得了吧,小视频也就图一乐,还真把那些博主当高知了?」

“任律师的思路......”

张紫瑜也反应过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啊!”

她的语气中满是钦佩。

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佩服。

从晦涩难懂的法律逻辑理论起手,先从正面肯定赵凯醉驾行为的犯罪性,又立马从反面引出法定义务这个概念。

最后巧妙的延伸出救助义务,直接把赵凯的行为跟法律挂上钩了。

什么?你说我犯罪?

你要不要先问问法律同不同意?

仅仅是想到这里,张紫瑜就莫名的异常兴奋。

虽然还没有深入去想,任真的这个观念是否能站得住脚。

但正是因为这个观点太过新奇,不确定性也就更大。

相信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法官,也未必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吧?

法庭中。

审判席上的徐扬帆脸上没有表情,脑袋却已经快要炸开。

好好的一个醉驾,还是认罪认罚,怎么突然就这个局面了?

能给我转个普通程序吗?我需要跟其他审判员商量一下!

徐扬帆从未像现在一样,想念有两个审判员坐在身边的日子。

王风更是难受。

徐扬帆还能坐在上边,慢慢思考,等听完他们两个人的陈述之后再做判断。

可任真说完,他作为公诉人可是要立马予以回应的啊!

总不能就这么让律师一直说吧?

那我这个公诉人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脑子还有些混乱,王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

“虽然辩护人提出的法定义务概念不错,但公诉人认为,在这个案件中,并不存在义务冲突的情况。”

飞快的扫了几眼手中的资料,王风接着道:

“首先是赵聪,也就是赵凯的儿子虽然高烧不退,但并不足以成为法定救助义务中的危难情形。”

“而喝酒后不能驾车,却是法律中明文规定的义务,如果违反,是一定要受到刑事处罚的。”

说到这里,王风逐渐稳住了,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

“如果说发烧可以成为酒驾甚至是醉驾的理由,那以后是不是只要酒驾的司机车上有一个发烧的人,就可以成为其不构成危险驾驶罪的理由呢?”

“很显然,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王风坐下了。

脸上恢复了开庭时的从容。

嗯,虽然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但我处理的还是很迅速很专业的!

王风送了口气,看了一眼审判席,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只见法官正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很认同的样子。

我哪里说错了吗?

虽然法官的表情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在发表完意见之后,从法官的一些小动作上,还是能看出来一些倾向的。

难道法官不认可我的观点?

在王风的忐忑中,任真的声音响起,让徐扬帆转移了视线。

“公诉人说的很有道理!”

王风的脸皮抽了一抽。

你丫的别捧我了。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但是公诉人忽略的是,我们成年人发烧,跟小孩发烧是不一样的。”

任真又示意书记员播放下一份证据:

“尤其对于是一个频繁发烧,因为发烧被下过病危通知书的小孩来说!”

屏幕上,正是赵聪两年多以来的诊疗记录。

而最后一页,赫然正是让所有父母都会心惊胆战的病危通知书!

“赵聪从小体弱,大大小小的病得了个遍,每次发烧,都极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任真的声音中满是沉重,听者无不感受到其中的悲痛。

被告席上的赵凯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抱着孩子的妻子。

杜静静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怀中的孩子则是睡的香甜。

我是无罪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无罪,但我不能坐牢!

我的妻子孩子需要我!

看到这一幕,赵凯心潮澎湃,对任真的信任,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因此在赵聪高烧不退时,危险性显然跟其他人发烧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想他的发烧,足以让一个父亲认为,他的孩子正处于法律上的‘危难情形’!”

任真的话句句砸在心上,徐扬帆的心中,升起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认可。

作为一个母亲,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是更加能够共情的。

当然,任真的论述也完全在法律的框架之内,并没有采取什么偷奸耍滑的手段。

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影响法官的心证,本就是律师存在的意义之一。

“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赵凯的行为固然违反了危险驾驶罪带来的法定义务,但其行为,更是在法定救助义务的驱使下实施的,不应当构成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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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好像听懂了!就是说如果赵凯不想办法救他的儿子,反而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是吧?」

「是吗?好像只是说有这个义务吧?」

「有义务就代表着就责任啊,不履行义务不就是要负责任,一看楼上就没好好听讲。」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醉驾也要负责,不送儿子去医院也要负责,进退两难了属于是。」

「所以解决这个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生儿子?」

「相对来说不酒驾应该更容易实现一些吧?」

网友们各抒己见,讨论的相当激烈。

而平常及时给网友们普法的张紫瑜,此时正在冥思苦想。

父子之间确实有法定救助义务。

虽然在实践中这样的情况很少,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能救而不救,确实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但是醉驾毫无疑问是危险驾驶的法定情形,按照规定肯定是要判刑的。

所以,当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似乎无论选择哪边,都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这是怎么回事?

......

法庭中,王风数次张口,却久久没有蹦出一个字来。

职业本能告诉他,赵凯的危险驾驶毋庸置疑。

而这也是他今天作为公诉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但任真提出的,法定义务的冲突,确实也是现实存在的。

所以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

王风突然意识到,办案太久,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研究过基础的法律理论了。

义务冲突,听起来很熟悉的一个词。

在上学的时候,很多老师似乎都讲过这个问题。

可现在怎么一个都想不太起来了呢?

“公诉人,对辩护人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任真说完之后,王风沉默良久,庭审也不能就这么僵着。

徐扬帆就扭头提醒了一句。

其实她很能理解王风的处境。

本来简单明了的一个醉驾案,被告人还签了认罪认罚具结书。

按照以往的经验,公诉人站起来读一下起诉书,大家互相看一下证据。

然后辩护人再说几句什么情有可原、应当从轻处罚之类的话,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

谁知道今天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别说王风了,就连徐扬帆,现在脑子中也满是那个问题。

法定义务发生冲突时,应该怎么解决?

以前没人提的时候就不说了。

现在辩护律师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肯定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还直接按危险驾驶判?

那肯定是不合适的。

难道是无罪?

应该也不太对。

光是想到这里,徐扬帆就已经很头疼了。

还好,她还有思考的时间。

并且身边虽然没有其他法官可以商量,但是公诉人和辩护人的发言,都可以作为她思考和参照的依据。

徐扬帆一时间有些庆幸。

“我......”

王风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开口:

“对于辩护人所提出的,被告人赵凯在某些危难情形下对其儿子具有法定的救助义务不假,但是其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醉酒驾驶机动车也是事实。

公诉人认为,首先,赵凯的儿子高烧不退虽然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未必一定就是法律规定的危难情形,因此对被告人赵凯当晚送儿子去医院的行为,很难认定为是在履行法定救助义务。”

说到这里,王风心里莫名一虚,下意识的看向审判席。

此时的徐扬帆双手合十放在桌上,低着头在看卷宗,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孩子都高烧不退了,还不够危难啊?」

「可是公诉人也只是就事论事吧,毕竟小孩发个烧挺正常的。」

「希望你儿子发烧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想。」

「我只是从客观上发表看法,有必要这样咒人家?」

「不过律师也提交证据了啊,被告的孩子情况特殊,不及时送医院很有可能会有危险的。」

「但确实也能理解公诉人,毕竟法律是法律,如果什么情况都能算作是危难情形,难免会有人钻法律漏洞。」

知道自己刚才的观点不是十分有力,王风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思绪,接着说:

“其次,就算被告人赵凯当晚面临的是法律规定的危难情形,但无论是什么理由,其醉驾的行为都证据确凿。

现在我们能确定的是,赵凯的行为违反了法律规定,涉嫌危险驾驶,违反了一种法定义务,但他实际上并没有不履行另一个法定救助义务。

因此所谓的义务冲突其实是不存在的,我们不需要讨论义务冲突下如何进行处理的可能性,只要专注于醉驾行为本身即可。”

终于说完,王风心头一松。

虽然有些违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送孩子去医院是应该的,但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王风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赵凯,王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存在?

任真眼睛微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便是明白了王风的逻辑。

「啊?怎么又不冲突了?」

「我趣!怎么感觉搞法律的都是谜语人啊!」

「刚才律师说的听着很有道理的样子,怎么现在公诉人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墙头草!」

「真不是我骨头软,实在是他们太能说啊......」

「什么叫TMD巧舌如簧啊?」

在赵凯和杜静静企盼的眼神中,任真充斥着痛心的声音响起:

“在有这么多证据证明的前提下,如果说赵凯当晚面临的还不是危难情形,我想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当然,公诉人也说了,就算属于危难情形,赵凯也还是有着不可饶恕的沉重罪行!”

王风:????

我哪里说了?

“那我们暂且就按危难情形算,对于公诉人的观点,恕我还是不能认同!”

听到这里,王风长出口气。

你要是认同了,我反而要提心吊胆的。

你不认同,我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舒服了!

......

“按照公诉人的逻辑,不送孩子去医院才是违反法定义务,而醉酒驾车也是违反法定义务,所以在案发当晚,被告人赵凯因送孩子去医院而醉酒驾车的行为,实质上只违反了一个法定义务,因此不构成法定义务的冲突。”

任真的声音中换上了些许嘲讽:

“听上去很有道理了,但若是细细推敲,公诉人完全是在诡辩!”

王风:???!

吃瓜网友:!!!!!

徐扬帆:......

见过跟公诉人意见不和的,没见过在法庭上这么直白怼过去的。

你小子真勇啊!

徐扬帆两边各瞄一眼,松了口气。

虽然话里火药味很浓,但貌似没有打起来的迹象。

嗯,应该不需要法警。

“辩护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风的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按照公诉人的逻辑去思考,是不是只有赵凯既不救自己的儿子,同时又醉酒驾驶的时候,才算是法定义务冲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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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站的直播间内。

弹幕已经炸开锅了。

「正当防卫?这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之前在直播间没有听主播讲过?」

「这个我懂,就是别人打你的时候,你可以打回去,而且不用负责。」

「搜噶!通俗易懂,直播间的人才真多!」

「咱们张律接的都是情感咨询,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是个正经的法律直播间吧?」

「什么叫不用负责?不懂不要瞎说好不好?」

弹幕满天飘,张紫瑜不可能一个个回复。

更何况,现在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新出现的这个名词上。

于是张紫瑜开口解释了:

“正当防卫,是指针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可以进行适当程度的打击,如果造成不法侵害人损害的,在一定范围内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在温璇这个案子里,正当防卫这个点不是没有提到过,一审第1次开庭的时候,当时的律师曾经就这点发表了意见,但是最终并没有被采纳。”

这个案子张紫瑜从一开始就在关注,对于一审的情况也是相当了解:

“构成正当防卫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在这个案子中,温璇和张闻海打斗的时候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并且他们家里也没有安装监控,所以很难证明是被害人先的动手。”

“对于案发当天两个人的打斗,当时是认定为互殴,所以在后面的庭审中,一审的律师就放弃了正当保卫这个点,把努力的方向改到了量刑上。”

张紫瑜并没有长篇大论的去解释法律条文,而是尽可能简洁的把关键信息提炼出来,并且跟案件结合起来讲给观众听。

毕竟,观众是来看直播的,不是来听你讲课的。

如果大家只是纯粹的为了学习法律知识,那还不如直接去买两本法条看看。

「那这个律师不就是把一审的老路又走了一遍,有什么用啊?」

「好像确实是?」

「难不成这个也是传说中的无良律师?只收钱不办事,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无良律师?你是暗指张律?」

「你小子阴阳主包是吧?你完了,坏女人今晚就去你家暗鲨你!」

此时张紫瑜的注意力已经被庭审给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心思吐槽弹幕给她起的绰号。

“是不是走老路还不知道,不够刚才任律师说有新的事实补充,说不定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让我们接着看下去吧。”

回应了弹幕后,张紫瑜把目光放到了屏幕上。

......

法庭中。

任真正当防卫四个字刚刚出口,黄景就已经站了起来。

“案发当天,没有直接目击证人,也没有监控。据公安的勘查笔录记载,现场的打斗痕迹并不明显。”

“根据现有证据,无法证明被害人对被告人实施了不法侵害,因此对于两人之间的争执打斗,只能认定为互殴。”

“而根据我国现行法律规定以及相关司法解释,在互殴中出现人身伤害甚至是死亡后果的,依法应当认定为故意伤害或是故意杀人。”

黄景转向张黎夏,“除非辩护人有相应证据,可以用来证明是被害人先对被告人实施了故意伤害的行为,被告人的行为才有可能构成正当防卫。

如果无法证明,请求审判庭驳回辩护人对起诉书的异议。”

说完之后,黄景自信满满的看了任真一眼,四平八稳的坐下。

对面的律师不会以为,他能想到的,我们会想不到吧?

这些我们都研究过了好吧?

根本不可能搞错!

张黎夏开庭前显然也做了不少功课,在任真说完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黄景说话时他更是连连点头。

真不是因为他想把人送进监狱,实在是案情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他刚想开口,任真的声音,略微有些玩味的响起:

“我有说过,温璇是对故意伤害的行为实施正当防卫吗?”

黄景、张黎夏:??????

听这意思,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刚才我说过,我有新的事实要补充,只是被公诉人打断了。”

任真很是礼貌:“所以还请让我继续说完。”

黄景一阵无语。

但任真的话没有一点瑕疵,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那你继续。”

作为主审法官,即使心中有着疑惑,也还是要控制着庭审继续走下去。

“不过也就像公诉人所说的,案发现场没有直接目击证人,也没有相应的监控画面,所以接下来我将要阐述的事实,需要被告人的配合。”

任真看向张黎夏:“审判长,我申请对被告人提问。”

“同意。”

张黎夏突然开始对这个律师感兴趣了。

从跟任真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每次都感觉他是在乱来,可是每次又都会出现很合理的解释。

他已经开始好奇,任真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了。

“温璇,请你详细的描述一下,案发当天,本案被害人,也就是张闻海回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嗯!”

温璇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听了任真和那个公诉人的几轮交锋,温璇的心中早就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一审的时候,那个律师说的好像听起来也都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但任真不同。

从会见开始,她就感觉这个律师很不一样。

没看刚才公诉人都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难道...我真的不用死了?

虽然死缓大多都死不了,但对于不懂法律的温璇来说,死缓跟死刑立即执行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在面对任真的问题,温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

接下来,温璇又回忆起了那个令她痛苦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张闻海进门后直接来了卧室,我当时正在阳台晾衣服。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到床上,开始脱我衣服。

他一身酒气,我很不愿意,就一直挣扎,但是他力气太大了,实在没办法,我就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紧接着他就扇了我一巴掌,然后说...然后说......”

说到这里,温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眼眶中逐渐有着泪光出现。

显然接下来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太愿意再次提起。

旁听席上一直有人窃窃私语,此时也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整个法庭内,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温璇身上。

哪怕是负责把温璇送进监狱的黄景,此时也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催促。

他也很同情温璇的遭遇,但没有办法,这是他的工作。

犯了错误,就要受到惩罚。

法不容情啊!

“不要急,慢慢说。”

在任真的安慰下,温璇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旁边的法警很是人性化的递上纸巾。

深呼吸了几口,温璇微微仰头,努力把眼泪收了回去,再次缓缓开口。

“她说我是个婊子,被那么多人睡过还装清纯。

我当时很震惊,我们才刚结婚,他怎么能这样说我?!

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做过他说的那种事情!

然后他就告诉我,他一直都在赌博......”

温璇啜泣着,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也正是张闻海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了那令人发指的事实!

「人渣!」

「这才结婚多久,就直接把人家强行按在床上?还TMD上手打人?」

「呵呵,都不掩饰的,几天就暴露本性了。」

「就算是扯了证,也要有最起码的尊重吧?」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死的好!该死!」

「能把老婆以这种方式赌出去,你指望他会写尊重两个字?」

「你信他懂尊重,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小说《让你打官司,怎么全都无罪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弹幕讨论的非常激烈,张紫瑜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发表自己的看法。

从任真说温璇不是针对故意伤害行为实施的正当防卫开始,她就陷入了思考。

再加上任真让温璇现在回答的问题,张紫瑜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

难道是......

张紫瑜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突然有点兴奋。

“在张闻海说完这些话之后,你就推开他跑到了客厅对吗?”

任真问道。

温璇点点头:“本来我是想跑出门外的,但是在客厅就被他拉住了。

他又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推到沙发上,开始撕我的衣服。

我也是慌乱之中,看到那里有把水果刀。

我只是想拿起来吓唬吓唬他。不知道怎么就......”

温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可以了。”

任真结束了发问,转向上面坐着的几位法官:

“现在我将阐述,对起诉书有异议的具体理由。

从刚才被告人的陈述中,我们可以得知,在被害人与其发生第一次争吵之后,被告人是想离开那里的。

是张闻海在客厅拦住了她,并且开始了下一步的侵害行为。”

说到这里,任真看向对面的黄景:

“从起诉书认定的事实来看,公诉方显然把关注重点放到了张闻海那两巴掌上面,以此判定两人发生了争执,进而认定他们之间的打斗为互殴行为,最终导致了悲剧。

但事实却是,他们之间并非单纯的起了争执,更不是什么互殴。

而是本案的被告人,在拼命的反抗不法侵害。

而且是两次!”

任真的声音徒然低沉下去,每一个听到这里的人,心中都如同有一面鼓被重重敲响。

是啊,温璇明明已经想要离开了。

是张闻海不让温璇走,而且还是采取了暴力手段。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够正当防卫吗?

观看这场庭审的,并不都是专业人士,不是所有人都能准确理解“正当防卫”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现在所有人心中都出现了这个疑问。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

法庭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这是任真刻意留出的空挡。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律师,任真知道,在法庭上发表观点也是需要掌握节奏的。

同样的观点,以不同的语气、速度乃至是不同的感情表述出来,带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把基本的事实理清,把相应的法条说明白,这些是必须的,但不是唯一的。

一个优秀的律师,还要懂得如何调动听众的情绪,以此来让自己的辩护更加有力!

如若不然,大家都把自己的观点和想说的话,写到A4纸上交给法官就行了。

何必坐在这里劳心费神呢?

此时的黄景两只手互相交叉,大脑飞速运转。

虽然之前认定温璇和张闻海的打斗属于互殴并无不当,但现在任真把案发当天分为了卧室和客厅两个场所,这属于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虽然还不清楚任真的目的是什么,但黄景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应对了。

坐在上面的张黎夏也是若有所思。

真的是这样!

听到任真说的“两次”,张紫瑜一拍大腿,几乎就在镜头前面跳了起来。

旋即意识到还在直播,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

作为一名高冷且专业且美丽的律师,人设得保持住!

但她的心脏此时“扑通扑通”直跳,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她大概已经猜到任真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说不定真的是这个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任律师,还真是...大胆啊!

公诉席上,黄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正打算站起来说些什么。

任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声音突然拔高几度:

“当然,虽然对起诉书提出了异议,不过辩护人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想为被告人脱罪。

首先,从故意杀人的构成要件上来说。

我承认,被告人温璇,在客观上,的确实施了杀人的行为,也确实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后果。

但是我们知道,想要在法律的维度上,去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仅仅有客观事实存在是不够的。还要考虑到犯罪嫌疑人的主观方面,唯有二者结合,才能最终判定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

从主观上,结合现有证据来看,温璇在从卧室离开之后,第一反应是离开家中,是被张闻海拉住才没能离开,也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

造成被害人死亡的行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必已经足够明了。

如果这样还要认定温璇主观上存在故意杀人的意图,我个人是很难被说服的,我相信任何一个听到这里的人都是如此。

那如果被告人主观上不存在故意杀人的意图,又如何据此认定,被告人涉嫌故意杀人呢?”

说话之间,任真也在留意其他人的反应。

此时黄景面色凝重,显然正在努力寻找他言语中的漏洞。

旁听席上的众人一反之前的窃窃私语,而是一脸认真,不时还有人点头。

显然不少人已经开始被任真说服。

被告席上的温璇更是浑身颤抖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审判庭的那三位法官。

主审此案的张黎夏,倒是没有黄景那样的神色,而是在认真翻看着什么。

「等一哈!我有问题!」

「你不要慌,让我先问!怎么刚才那位公诉官还说温璇不是正当防卫,这几句话之前还是扯回来了?」

「而且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从公诉官的表情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这个律师说的客观上主观上,都什么跟什么啊?能不能讲人话?」

「虽然我也不懂,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想是个人都会还手的吧?」

「还手归还手,杀人是不是有点过了?」

「呵呵,换成我的话,恨不得给那个人渣戳成筛子!」

......

从任真的发言中回过神来,张紫瑜才发现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了不知道多少页了。

迅速浏览了一下,张紫瑜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开口:

“这位任真律师的角度,真的非常...大胆!

无论是之前的一审,还是刚才公诉官起诉书中指控的,都是温璇杀害了张闻海的行为,并且提出了非常正当的理由,来论证温璇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

或许是本案温璇杀人的事实太过清晰,并且她本人直接认罪,所以一审律师在正当防卫的认定被否定之后,直接就放弃了这个方向。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所以大家都忽略了,温璇对张闻海的反击,或许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张紫瑜也是一边给观众解释,一边慢慢捋清了思路。

不过任真现在还没有提到这种可能性,她也不敢就这么贸然说出来。

万一说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她转而解释起了其他:“至于刚才提到的客观与主观,在我国现行体系下,想要认定一个人构成犯罪,不仅要有具体的危害行为,还要考量这个人在主观上是否存在犯罪的故意。”

“就好比我在山顶不小心碰到了一截树枝,树枝又砸到一颗小石头,小石头又撞到一个大石头,最终砸死了山下一个人。”

“这时候我的行为确实造成一个人的死亡,但你能因为这个判我故意杀人吗?显然不能。”

“简单来说,就是我杀了,但我不想杀,你不可以怪我!”

“事实上是我杀的,但从法律上讲我可能又没杀,我愿称之为——如杀!”

说到这里,张紫瑜不禁有些唏嘘。

这个逻辑,现在看来剖析起来并不算难。

但当错综复杂的案件事实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想要在其中捋出这样一个线头,不得不说这位任律师确实有点东西。

当然,还有更加复杂的原因,张紫瑜没有说出来。

一来,说出来观众未必能够理解,需要花不少口舌去解释一番。

二来......

庭审并不会为她的解说按下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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