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李家其他人也都过来了。
李老夫人和李延良走在最前头,来的路上就已经知晓灵堂内发生的事。
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李延良想在第一时间安抚宾客,将他们安排到外院。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但此举却遭到了李老夫人的反对。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谦儿和婢女厮混,怎么可能不传出去。
眼下只能破釜沉舟,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还谦儿一个清白。
下人重新给李谦拿了套干净衣裳过来。
他换好衣服,一身疲惫地从灵堂里出来,面对着一双双审视的目光,心虚慌乱。
相比之下,春鹦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她直接衣不蔽体地被人拖了出来,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碎成破布的衣裳遮挡不住她的身子,她身上布满斑驳青紫的痕迹,从领口蔓延到大腿处,不堪入目。
她脸上挂着泪痕,瑟缩着蜷成一团,却依旧抵挡不住众人的打量。
李老夫人本就不是仁慈之辈,见惯了后院女子争风吃醋的手段,认定是春鹦勾引的李谦。
她二话不说,先让人打了春鹦好几板子。
外客们都站在一旁围观,却无一人上前为那可怜的婢女说话。
春鹦趴在雪地里,很快被打出血印。
她求饶哭喊,泪流满面。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这贱婢招了为止!!”李老夫人一声令下,仆人们越发卖力。
李谦看着春鹦,便想起方才灵堂内的一幕幕,心在呕血。
别人怎么看他,他可以不在乎。
但是昭阳公主也在啊!
他着急地寻找慕卿卿的身影,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就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喉咙似的,呼吸变得不畅。
他愤怒走上前,极力维持着贵公子的做派,怒意横生地斥责春鹦。
“华裳待你不薄,她死后,你不仅不为她好好守灵,竟蓄意勾引我,说!真相到底如何,你给我下药了是不是!!”
春鹦被打得几乎奄奄一息,仰起头来,看向李谦,突然笑了。
“驸马,你说我勾引你,明明是你强迫于我……”
“继续打!”李老夫人眼中冒着凶狠的光,并且命人在灵堂里翻找证据。
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哪怕春鹦对自己的勾引行径一再否认,还是让人找到了下药的证据。
“老夫人,灵堂的香炉内有一截未燃尽的合欢香,定是这贱婢所为。”
所有人都看向管家手里端着的香炉,纷纷退避三舍。
突然,慕卿卿身边的婢女眼尖,认出了春鹦。
“公主,那不是之前向您讨要披风的贱婢吗!她定是早有预谋,以此辱灭您的清白!”
春鹦听到这话后,丝毫不心虚。
她嘴里含血,苦笑道。
“是啊,我正是披着昭阳公主的披风,才会被驸马错认,也就是说,驸马喜欢的是……啊!”
李谦毫不留情地踹了春鹦一脚,企图打断她的话。
春鹦却死死抱住他的脚,愤懑不已地控诉。
“驸马!你好狠的心!好狠呐!我们公主对你这般痴情,你对不起她——”
李谦气炸了,当即恼羞成怒,反驳她。
“胡言乱语!我与华裳夫妻恩爱,岂容你这般污蔑!!!”
李老夫人冷笑。
“各位,很明显,一切都是这贱婢一人所为。
“今日我李府肃清家风,望在座诸位做个见证,将来外头若有不实之论,也望诸位能解释一二,免得我的孙儿蒙受不白之冤。”
说完,她刻意顿了顿,扫了眼众人,接着道,“我们李家的名声倒是不打紧,但谦儿乃皇上亲自挑选的驸马,与华裳公主夫妻一体,同气连枝,若是因着那些污言秽语,让皇家名声有损,吾等皆难辞其咎,你们说呢?”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慕卿卿第一个站出来,义正言辞道。
“本公主相信谦哥哥是清白的!”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
“我们也相信驸马,都是那贱婢意图勾引主子上位。”
“没错!贱婢该死!”
李老夫人当即下令。
“将此贱婢发卖至青楼,不得有误!”
春鹦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神情哀婉。
她不为自己,而是为着华裳公主抱不平。
突然,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冲李家人怒吼。
“是你们!是你们逼死公主的!驸马,公主一心为你,是你负了她啊!今日我血溅三尺,咒诅你们李家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说完,春鹦毅然决然地撞向柱子……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有些胆小的婢女闭上眼睛,不敢看春鹦。
春鹦气绝前,目光恳切地看向人群中的慕辞。
慕辞冲她露出一抹笑意,绚烂粲然。
真乖啊……
李家为了掩盖这桩丑事,当即命人将尸体丢至乱坟岗。
其他人得了李老夫人的警告后,自然不会去外面散布消息。
这事儿,极有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子时一到,华裳公主的棺材被抬了出去。
下葬的过程非常顺利。
然而,李谦心神不宁,总觉得没脸见慕卿卿。
思前想后,他还是在葬礼结束后主动找到慕卿卿,想同她单独解释那事儿,免得他们二人产生嫌隙。
慕卿卿见到李谦,不似之前那般热情。
一想到他和春鹦做的那事儿,还喊着她的名字,总觉得被冒犯了。
李谦也看出对方的抗拒,神情格外受伤。
“公主,都是春鹦下药害我,令我失态,我……”
慕卿卿冲他干笑着,“谦哥哥,你别说了,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我现在真的很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李谦还想追上去,被莫离执剑拦住。
“李驸马,请自重,我手中的剑可不长眼。”
李谦没有再跟。
他并非忌惮莫离,而是不想让慕卿卿心生厌恶。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不成想,回去的路上,李谦被几个蒙面青年拦了下来。
他们二话不说,用袋子蒙住李谦的脑袋,对着他一通拳打脚踢,外加辱骂。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还想缠着公主?公主心善,对谁都好,就你他娘的自作多情!”
“肮脏不堪的东西,再敢靠近昭阳公主,老子废了你!”
“李谦,真看不出,你他娘这么猥琐呢!不打你一顿,简直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
这些人都是慕卿卿的爱慕者。
在他们心中,昭阳公主高贵不可侵犯,只可远观。
他们默契地守护着公主,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
今晚李谦那番作为,冒犯了他们的“女神”,这才引来他们的报复。
李谦不知道是谁打的他,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等回到李府,又被李家长辈责骂了一通。
李老夫人怒其不成器,拄着拐杖训斥。
“谦儿,祖母知道,你心里想着昭阳公主,但你糊涂啊,人家昭阳公主乃皇家的掌上明珠,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足以与之相配,今日闹成这样,要不是祖母当机立断,你就完了!”
李延良毫不客气地打了李谦一巴掌。
“混账东西!给我管好你自己!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不要紧,唯独昭阳公主,你想都不要想,她和温太傅的亲事是板上钉钉,有你什么事儿!
“趁着温太傅还未走远,你赶紧亲自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李谦原本也没打算纠缠慕卿卿。
但此刻被长辈贬低得一文不值,心里难免有不甘。
论家世、学识,他比温瑾昀差在哪儿了?
凭什么温瑾昀就能娶昭阳公主!
他又没对昭阳公主做什么,为什么要去道歉!
但,即便再不甘,李谦还是得乖乖照做。
……
另一边,李府后门,温瑾昀和慕辞不期而遇。
温瑾昀朝对方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便要上马车。
身后,却响起了少女含笑的质问。
“太傅哥哥,你真的喜欢姐姐吗?”
温瑾昀面不改色地转身。
不等他开口回答,少女唇边的笑意加深,走近一步,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他,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她吗?”她看着天真烂漫,语气也含着无辜,用一双潋滟的眸子注视着他。
温瑾昀那如玉的眸子微动,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这是臣与昭阳公主的私事。”
慕辞不搭腔,自顾自道。
“如果是我被人欺负,阿护一定会马上冲进去保护我。
“阿护会为我拼命,为我打退那些坏人,可是那个时候,太傅哥哥却能置身事外,突然觉得,姐姐好可怜呢。”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覆着戏谑的嘲弄意味,往前走了一步,稍稍压低声音,笑道。
“你是在玩弄姐姐的感情吗,还是说……太傅哥哥早就猜到里面的不是姐姐啊?”
温瑾昀退了几步,已经抵到了车辕,退无可退。
他镇定从容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月色下,她的小脸格外白皙,且是那种病态的白皙,有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外加一种致命的危险……